老夫子放下手机,指尖在桌角轻轻敲了两下。茶杯里的水已经凉透,杯壁凝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没去擦,只是把西装外套重新披上,扣好最上面那颗纽扣。
“大番薯。”他按下内线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刚骑到银行门口!”那边声音颠簸,夹着风声和电驴发动机的嗡鸣,“我正准备停车呢!头盔戴得严严实实,连眉毛都没露出来!”
“很好。”老夫子顿了顿,“等会儿见了陈小姐她哥,记得说是我赌桌上赢的钱,借他应急。”
“明白!我还可以说您输了个底朝天,差点押房子!”
“别太离谱。”老夫子扯了扯领带,“五万块,亲手交,不留转账记录。”
“保证完成任务,比豆腐脑还干净!”
电话挂断,办公室恢复安静。老夫子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黑色U盘,插进电脑。屏幕一闪,三套数据模型并列排开,每一条曲线都带着实时跳动的更新标识。他点开其中一套,快速浏览了一遍,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十分钟后,b会议室。
秦先生抱着文件夹推门进来,后颈还沾着一点打印纸的碎屑。“资料备份好了,走员工通道送进去的,没人看见。”
“老赵呢?”
“刚进大楼,电梯直奔十三楼,脸色跟隔夜饭似的。”
“看来是闻到味儿了。”老夫子合上电脑,“走吧,开会。”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长桌尽头挂着投影幕布。有人低头翻材料,有人小声交谈。老赵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捏着一支金笔,正一下一下地按着笔帽,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老夫子走进来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头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
“各位。”老夫子站定,声音不高,但整个房间立刻安静下来,“新能源项目汇报,现在开始。”
老赵忽然举起手:“等一下。”
所有人目光转过去。
“我提议先审议财务审计案。”他慢悠悠地说,“毕竟,账目不清,谈什么未来都是空话。”
老夫子不紧不慢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签批单,放在会议桌上,推向前方。“根据公司章程第十五条,重大战略提案享有优先审议权。新能源项目已列入紧急事项清单,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签批,编号Sc-2024-091。”
主持会议的董秘看了看文件,点头确认:“议程按原定顺序进行。”
老赵的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一下,没再说话。
老夫子打开投影,第一张图是一条上升曲线,标注着“政策窗口期预测”。
“未来三年,储能补贴、分布式电网建设、社区能源改造将全面铺开。”他语速平稳,“我们提前布局,技术申报领先四十七天,市场热度匹配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九。”
第二张图弹出:全国基建热力分布。
“这是过去三个月的实际建设密度,与我们的模型误差不超过三个百分点。如果各位有兴趣,可以当场拨打国家能源局公开热线,输入报告编号0457-A,验证数据来源。”
一位董事摘下眼镜,问:“这些数据,是你个人渠道获取的?”
“全部来自公开平台整合分析。”老夫子微笑,“当然,如果有同事更习惯闭着眼走路,我也能理解。”
会议室里有人笑了。
老赵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一声响。
“光有数据不行!”他声音陡然拔高,“谁都能编几条曲线糊弄人!关键是——你们团队有没有能力执行?有没有保密机制?上周‘城市速联’系统被人用高管身份非法签约,Ip地址直接指向我们合作平台后台!这种管理漏洞,还敢谈战略?”
空气一下子绷紧。
老夫子却笑了。
他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遥控器,切换到最后一组画面。
“说到泄密……”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我很好奇,老赵总,令侄张建国为何频繁访问‘城市速联’后台?而且每次登录时间,都恰好是我们项目数据同步的节点?”
全场一静。
老赵脸色变了。
“更巧的是,”老夫子继续道,“昨晚八点二十三分,你在城西‘清风茶楼’见了一位穿灰格子衬衫的男士。他是‘宏远能源’的市场总监,他们公司正在秘密调研同类项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
“谈话期间,你提到‘内部消息很快就会断掉’。不知道,是指哪个内部消息?”
老赵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哦对了。”老夫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那位总监临走前,往你口袋塞了个信封。厚度看着像两叠万元钞。回头你可以数数,看够不够买一顿茶钱。”
会议室炸了锅。
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盯着老赵,眼神变了。
老夫子收起设备,环视一圈:“数据不怕质疑,怕的是拿质疑当遮羞布。我们做的不是梦,是能落地的事。至于某些人——”
他看向老赵,语气依旧平和:
“忙着给对手递梯子的时候,小心自己先摔下去。”
会议结束得比预想快。
老夫子走出会议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秦先生发来消息:【资料已安全交接,纸质版销毁。】
他回了个“好”,顺手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放进裤兜。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瞬,一只手伸了进来。
是老赵。
他挤进电梯,站在角落,一句话没说。
老夫子按下楼层,两人沉默上升。
到了十一楼,门开,老赵没动。
“你还往上?”老夫子问。
“等你下去。”他嗓音低沉。
老夫子笑了笑,重新按下关门键。
电梯继续上升。
到了顶层,门开,老夫子走出去,脚步未停。
身后,电梯门缓缓合拢。
他穿过走廊,推开办公室门,走到窗前。楼下马路对面,大番薯正骑着电驴晃晃悠悠地回来,车筐里多了个塑料袋,里面露出半瓶矿泉水和一个没吃完的肉包子。
老夫子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劳动监察大队吗?我有个线索要报。”
他刚说完第一句,手机又震了。
新消息来自大番薯:【钱交到了!陈小姐她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还说您最近在赌场混,输得挺惨,刚借完高利贷!】
老夫子盯着屏幕,嘴角刚翘起一点——
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
大番薯冲进来,脸涨得通红,手里挥舞着一张纸。
“夫子哥!出事了!”
“怎么?”
“人力市场回电了!说合同被人撤销了,理由是‘身份信息涉嫌冒用’!现在他们要报警备案!”
老夫子慢慢放下手机。
“是谁撤的?”
“系统记录显示……”大番薯咽了口唾沫,“审批人签名,是董事长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