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追踪程序还在运行，老夫子盯着那串跳动的Ip地址，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大番薯蹲在他椅子旁边，嘴里嘀咕着：“这网速咋比俺家煮红薯还慢呢？”话音未落，警报窗口突然熄灭，系统提示：【连接已中断，目标设备离线】。
老夫子松开手，靠回椅背，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老板拎着一叠红底烫金字的文件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市场部总监。那人脸色有点发白，领带歪了半寸，像是刚从某个角落被人硬拽出来。
“好消息！”老板声音洪亮，“客户正式确认我们中标！审计流程简化处理，医疗基金那边也初步同意接入！”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拍，“这是中标书副本，庆功会马上开始，全公司都等着你露脸呢。”
大番薯腾地站起来，差点撞翻椅子：“真的？咱们赢了？”
“可不是。”老板笑着拍拍老夫子肩膀，“这次多亏了你们几个，尤其是你，脑子转得比服务器还快。”
老夫子没接话，只点点头，顺手合上笔记本。金手指在他脑中轻轻颤了一下，像手机低电量提醒那样不吵不闹——画面一闪而过：老赵坐在昏暗书房里，正对着电脑敲字，文档标题是《关于项目异常操作的实名反映》。
他笑了笑，起身整理了下衣领。
庆功会在多功能厅举行，天花板挂着彩带和气球，投影幕上循环播放着“热烈祝贺我司成功中标”几个大字。人群喧闹，香槟塔闪着光，秦先生站在角落，手里端着一杯果汁，看见老夫子进来，默默让出中间位置。
老板站上台，掌声立刻响成一片。
“今天是个值得记住的日子！”他举起话筒，“我们不仅拿下了这个项目，更守住了公司的底线和尊严！这其中，有一位同事功不可没——让我们有请本次项目的总负责人，老夫子！”
音乐声起，所有人目光集中过来。老夫子走上台时，大番薯在后排用力挥手，结果碰倒了旁边的饮料架，橙汁洒了一地。保洁阿姨路过，看了眼也没说话，直接推着桶走开了。
老板把一本红皮文件递过去：“这是中标确认书，象征胜利的果实。”
老夫子接过，翻开看了一眼，又合上。台下闪光灯咔嚓作响。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发表感言时，他忽然转身，走向台下的市场部总监。
全场安静了一瞬。
那人愣住，下意识后退半步，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责难。
老夫子却把手里的花束递了过去——那是台上摆着的庆典花篮里抽出的一束百合与玫瑰混搭，包装纸还沾着水珠。
“多谢贵部门前期准备的资料。”他说，“很齐全，帮了大忙。”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秒。
市场部总监僵着脸接过花，手指微微发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挤出一句：“……应该的。”
他抱着花退到桌边，低头整理袖口时，一片玫瑰花瓣悄然飘落，正好盖在桌面上那份摊开的《医疗基金捐赠协议》签名栏上，压住了原本空着的名字。
台上的老板看着这一幕，举杯的动作顿了顿，随即重新扬起笑容：“来，大家一起庆祝！”
香槟倒入杯中，泡沫欢快地往上冒。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开始拍照。大番薯端着盘子穿梭在人群间，专挑烤红薯堆下手，一边吃一边对秦先生说：“夫子哥刚才那一手，比我娘炖猪蹄还讲究——表面温吞，底下火旺。”
秦先生轻笑：“他是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老夫子没去碰酒，站在投影幕前，目光扫过全场。他的视线掠过市场部总监紧绷的肩膀，掠过老板眼角的细纹，最后落在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穿深灰西装的身影，是客户首席派来的联络员，正低声打着电话。
金手指再次震动。
画面浮现：老赵的举报信已经写完一半，正文写着“存在未经授权的数据调阅行为”，附件正在添加伪造的日志截图。
老夫子不动声色，端起一杯果汁走到市场部总监身边，语气轻松：“听说你们部门最近打印机老卡纸？要不要换个新驱动？”
那人一怔，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老夫子眨眨眼，“毕竟谁都会留点痕迹，比如昨天早上七点十八分的访问记录。”
对方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手一抖，果汁洒在了协议封面上。
老夫子笑了笑，转身走向人群中央。
大番薯不知从哪摸出个麦克风，蹦上临时搭的小舞台，大声嚷道：“下面请听我献唱一首——《咱们工人有力量》！”
没人鼓掌，反而有人喊：“下去吧！别抢主角风头！”
“俺这不是助兴嘛！”他不服气地挥舞手臂，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抓住幕布绳子，整块投影布轰然落下，正好罩住两名正在敬酒的主管。
众人哄笑。
混乱中，老夫子掏出手机，快速编辑一条消息发给王姐：【查一下市场部总监邮箱最近三天的外发记录，重点看有没有加密附件】。
发送成功后，他抬头看向大屏幕残影——虽然布掉了，但背投还在工作，模糊映出一段文字片段：“……建议立即启动内部审查程序……”
他眯了眯眼。
这时，秦先生走过来，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他们不会就这么认输吧。”
“当然不会。”老夫子喝了口果汁，“但现在的关键是，让他们自己跳出来，而不是我们去抓。”
“可万一老赵直接把信交给高层呢？”
“他不会。”老夫子摇头，“这种人最爱等‘最佳时机’——越是快成功的时候，越想补一刀。所以他一定会拖到明天，甚至后天，等到我们认为风平浪静时再动手。”
“那我们就等？”
“不。”老夫子嘴角微扬，“我们先给他加点料。”
他拿出另一台备用机，登录了一个隐藏账号，开始上传一段经过剪辑的操作日志，标题为《海外资质文件调阅全过程记录》，并设置为自动转发至公司内审组、法务部及三位独立董事邮箱，定时发送时间为明早八点整。
做完这些，他收起手机，重新融入人群。
老板走过来，举杯碰了碰他的杯子：“你小子，总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清楚，这一仗打得有多险。”
“也不算险。”老夫子淡淡道，“只要有人生病，就总会留下病历；只要有人做贼，就总会回头张望。”
老板笑了：“难怪客户点名要跟你对接后续事项。”
“哦？说了什么理由吗？”
“说你懂得尊重别人的难处。”老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话听着不像夸你，倒像怕你。”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笑了。
不远处，大番薯终于从幕布堆里爬出来，头发上挂着一根彩带，手里还攥着半块蛋糕。他冲老夫子挥手：“夫子哥！他们说要给你颁个‘最佳危机应对奖’！”
“别理他们。”老夫子摆手，“我只想安安心心喝完这杯果汁。”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
是王姐的回复：【查到了，市场部总监昨晚向老赵私人邮箱发送过一份名为“风险规避建议”的压缩包，密码保护，未解密】。
老夫子盯着屏幕，指尖轻轻划过那行字。
秦先生凑过来问：“怎么了？”
他没回答，只是把手机屏幕转向对方。
就在这时，市场部总监抱着那束花走出大厅，脚步匆匆，像是要去什么地方。花瓣一路掉落，在地毯上拖出淡淡的粉红色痕迹。
老夫子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吸了一口果汁。
果汁见底，杯壁上留下一圈浅浅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