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截，谁都没说话。
老夫子盯着监控屏幕，画面里那道身影还贴在门缝外，手机举到一半，迟迟没按下拍照键。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金手指的界面瞬间弹出一行红字：【三秒后触发闪光拍摄】。
他眼皮一跳，目光扫过桌面——玻璃茶杯还在，水纹未动。
“准备扔杯子。”他低声说，头也没偏，“听我口令。”
大番薯正捏着文件边角搓来搓去，一听这话手一抖，差点把纸揉成团。他咽了口唾沫：“现在？真砸？这可是公司配发的耐高温防爆杯，万一反弹打到我怎么办？”
“那就闭眼砸。”老夫子语气平静，“反正你闭眼也比睁着眼反应快。”
秦先生已经默默截下了当前帧的画面，顺手上传加密通道，动作熟练得像每天都在干这事。
一秒。
老夫子缓缓站起身，脚步朝门口挪了半步，挡住对方可能的视线角度。
二秒。
他眼角微动，声音压得极低：“等他抬手——就扔。”
三秒。
门外那人终于再次举起手机，镜头对准门牌号和准入标识，指尖刚触到按钮。
“现在！”老夫子话音未落，大番薯猛地抄起茶杯，抡圆了胳膊往外甩——
“啪！”
一声脆响，玻璃杯不偏不倚砸中那只举着手机的手腕。水花四溅，手机脱手飞出，撞上墙角瓷砖，“咔嚓”一声裂成两半，电池直接蹦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半圈才停下。
门外的人“哎哟”叫了一声，抱着手原地跳了两下，疼得脸都歪了。
看清是谁后，大番薯瞪大眼：“老赵？！”
那人正是老赵。
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外套，领带歪在脖子一侧，头发乱得像被风吹过的鸡窝。此刻捂着手腕，眼神慌乱地扫了一圈走廊，转身拔腿就跑，脚步踉跄得像个刚学会走路的企鹅。
“别让他跑了！”大番薯还想追，被老夫子一把拉住。
“让他走。”老夫子看着地上碎裂的手机，“证据已经留下了。”
秦先生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捡起那半截残机。外壳裂开的地方露出一角折叠纸片，像是硬塞进去的，边缘已经被电池压出了折痕。
他用笔尖轻轻挑出来，摊平在掌心。
纸上印着几行字：
**市场部核心人员名单（初筛）**
张伟｜三年经验｜主攻用户画像建模
李婷｜两年半｜熟悉数据迁移流程
王浩｜四年｜参与过旧系统重构
下面还有一段小字：
> 薪酬翻倍引进方案（草案）
> 过渡期安排：以“项目借调”名义调动，三个月内完成岗位转移……
大番薯凑过来一看，差点呛住：“挖角？他还真敢写？这不是明摆着要撬墙角吗！”
“写得还挺认真。”秦先生翻过纸片背面，发现还有半页缺失，“可惜只找到这一块。”
老夫子接过残页，指尖在墨迹上轻轻划过，金手指同步启动扫描模式。几秒后，识别结果浮现：
【打印源设备编号：pRV-LZ-7039】
【注册人：赵某】
【使用记录：昨夜23:17至00:48连续输出三份同类文件】
他嘴角微微一扯：“私人打印机半夜加班，真是敬业。”
“所以他是想趁着咱们应付谈判的时候，偷偷摸摸搞内部策反？”大番薯越想越气，“先拍下会议室信息，再拿着名单去找人谈条件？一手偷情报，一手挖队伍，这招够阴的啊。”
“不算高明。”老夫子把纸折好收进公文包，“但挺烦人。”
秦先生低头检查手机主板：“SIm卡不见了，估计早换了备用号。不过……”他顿了顿，“刚才那一摔，内存芯片有点松动，要是运气好，还能恢复部分缓存数据。”
“交给技术组处理。”老夫子点头，“先别声张，也不要通知安保正式立案。”
大番薯愣了：“为啥？他都动手偷拍了，还不抓现行？”
“抓一个狼狈逃窜的老赵，不如留着他看后面还有谁接头。”老夫子目光沉了沉，“这份名单只是开始，真正的问题是——他知道哪些人能挖，说明对公司人事结构掌握得很清楚。这种事，一个人干不了。”
秦先生接口：“有人配合他筛选目标。”
“或者更糟。”老夫子轻声道，“他已经谈妥了几个。”
三人沉默片刻。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了一声，楼道灯光忽闪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现在怎么办？”大番薯搓了搓手臂，“总不能放任他继续晃悠吧？万一下次带个相机来呢？”
“不会了。”老夫子淡淡道，“手腕挨了一下，短时间不敢再碰精密操作。而且……”他看了眼监控回放定格的画面，“他拍的内容并不完整，说明目的不是泄密，而是确认我们是否真的掌握了新能源项目的主导权。这一拍，是为了下一步行动做判断。”
“所以他还会动。”秦先生推了推眼镜。
“当然。”老夫子转身往办公区走，“人都输了面子，总想找回点利息。”
大番薯赶紧跟上，一边走一边嘀咕：“你说他会不会改天穿个外卖服进来？或者假装保洁拖地顺便拍两下？下次我要不要准备个锅盖当盾牌？”
“你可以试试拿投影仪遥控器当信号干扰器。”秦先生面不改色，“虽然它只能换台。”
“我觉得最危险的是茶水间。”大番薯越说越认真，“谁能想到一杯咖啡底下藏着招聘启事？‘加入我们，月薪翻倍，包吃包住，附赠老板亲笔道歉信一封’。”
老夫子脚步没停，嘴角却扬了扬：“那你明天就去茶水间蹲点，顺便帮我看看谁往我杯子里加糖。”
“我可提醒您，上次加糖的是财务部小刘，人家说是手滑。”
“她连我喝什么口味的咖啡都不知道，滑得还挺准。”
三人一路说着，穿过中庭走廊。路过人事部门口时，大番薯忽然瞥见里面有人影晃动，正低头翻一份文件夹。
他眯眼一看，那背影有点熟。
“等等！”他猛地停下，“那个人……是不是昨天帮老赵整理报销单的那个助理？”
老夫子顺着望去，那人恰好抬头，手里文件一合，快步走向复印机。
“是他。”秦先生低声确认，“姓陈，负责薪酬档案录入。”
“巧了。”老夫子站定，“市场部的名单，需要参考绩效和薪资水平才能精准挖人。谁最方便拿到这些？”
“人事。”大番薯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串通好了？”
“不一定算串通。”老夫子语气平静，“可能只是提供了数据，没意识到用途。但只要数据流出去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秦先生迅速掏出手机，调出权限访问日志：“我查一下最近三天他调取的员工资料范围。”
“不用查太远。”老夫子望着那台正在运转的复印机，“重点看有没有重复打印同一类岗位的信息。”
话音刚落，复印机“嘀”了一声，吐出一叠纸。
那人匆匆拿起，转身就要离开。
“我去‘不小心’撞他一下？”大番薯摩拳擦掌。
“不必。”老夫子摇头，“让他走。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阻止他传递信息——”
而是让信息反过来引路。
他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步伐稳健。
大番薯挠了挠头，小跑跟上：“您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老夫子没答，只是把手伸进公文包，指尖触到那张残页的边缘。
片刻后，他开口：“明天开始，给市场部几位骨干安排一次‘跨部门协作培训’，地点设在三楼闲置会议室。”
“哦。”大番薯点头，“然后呢？”
“然后。”老夫子淡淡道，“让所有人知道，这个培训只有受邀才能参加。”
大番薯眨眨眼，忽然咧嘴笑了：“懂了，这是钓鱼。”
秦先生补了一句：“饵还是热乎的。”
三人脚步渐远，走廊重归安静。
人事办公室内，陈助理站在窗边，低头看着手中那份刚复印好的文件。
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动纸页一角。
他犹豫了一下，把文件塞进档案袋，又在封口处按了按。
确保没人看见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黑色记号笔，在袋子右下角画了个小小的三角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