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推开公司玻璃门时，阳光正斜斜地切过前台的绿植，照在电梯按钮上。他没按楼层，而是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刚亮，一条系统通知跳出来：“市场部小张提交离职申请，理由：创业。”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嘴角微微一抽。
“创业？”他低声嘀咕，“上周还在问我报销流程怎么走的人，突然要当老板了？”
话音未落，走廊拐角传来一阵脚步声，大番薯端着一杯咖啡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头顶三根头发随风轻摆。他看见老夫子，立刻加快步伐，差点被地毯绊了一跤。
“头儿！你可算回来了！”他压低声音，眼睛瞪得像刚出炉的烧饼，“听说小张要辞职开奶茶店了？朋友圈都发了，说请我们喝一辈子免费的，还配了个握拳的表情。”
老夫子抬眼：“他连自己工位上的饮水机都不会换桶，还能调出标准糖？”
大番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哦——你说他不专业？”
“我是说，”老夫子把手机收进西装内袋，“有人想跳槽，又怕背负‘背叛’的名声，只好编个听起来很励志的理由。”
大番薯眨眨眼：“那……他是想去哪儿？”
“不知道。”老夫子转身走向电梯，“但等会儿就知道了。”
电梯门合上，数字开始往上跳。大番薯缩在角落，小声问：“咱们真要去查人家隐私啊？这不太道德吧？”
“公司配的电脑，走的是内部网络。”老夫子面不改色，“只要他还连着服务器，浏览记录就是公开信息。就像你在食堂打饭，吃了几块红烧肉，别人也能看见盘子空不空。”
“可……这也太透明了吧？”
“所以别在公司电脑上搜‘如何假装创业’。”老夫子淡淡道。
到了行政楼，老夫子径直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打开权限终端。输入小张的工号后，金手指启动，数据流迅速回溯。
屏幕上跳出一行行访问记录：
- 昨晚22:17，搜索“初创公司股权分配方案”
- 今早09:03，进入“星辰创投”官网
- 同一时间，下载《高级项目经理岗位Jd》pdF文件
老夫子冷笑一声：“创业项目叫‘星辰创投’？那你干脆说自己是宇宙级创业者得了。”
他又调出后台统计：过去三天，该Ip共访问目标网站七次，平均停留八分二十秒，最后一次还点了“在线简历投递入口”。
“这不是求职，这是赶集。”他自言自语，“还得赶早市那种。”
打印纸哗啦一声从打印机吐出来，老夫子抽出一张带网址和时间戳的截图，折好塞进衬衫口袋，起身出门。
市场部在五楼东侧，开放式工位排列整齐。小张坐在靠窗位置，正低头整理桌面，手边放着一份打印好的“项目交接清单”，封面上写着“紧急事项汇总”。
他抬头看见老夫子走近，明显怔了一下，赶紧站起来：“老总，您怎么来了？”
“路过。”老夫子在他桌角轻轻一坐，“听说你要创业？恭喜啊。”
小张干笑两声：“谢谢……机会难得，不想再拖了。”
“理解。”老夫子点点头，“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不过创业之前，是不是得先了解下行业现状？”
“我……我已经做了不少调研。”
“比如？”
“比如……融资渠道、团队搭建、产品定位……”小张越说声音越小。
老夫子从口袋里抽出那张纸，轻轻放在桌上：“那你看看这个调研结果。”
小张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网页截图清清楚楚显示着他刚刚访问过的“星辰创投”官网，右上角还有登录状态的时间戳。
“这……你怎么……”
“我不关心你怎么想换东家。”老夫子语气平稳，“我只想告诉你两个事实。”
小张咽了口唾沫，没说话。
“第一，星辰上周裁了三十人，整个中层管理全清了。你现在进去，不是当经理，是去填坑。”
小张手指微微发抖。
“第二，他们招人的岗位描述写得天花乱坠，可实际工作内容藏在附件第三页的小字里——负责处理历史遗留问题，包括但不限于税务稽查配合、客户投诉应对、前任甩锅追责。”
他顿了顿：“换句话说，你是去替别人背黑锅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
小张慢慢低下头，看着那份交接清单，忽然伸手一把撕成两半，再撕，再撕，纸片簌簌落在键盘上。
“我……我再想想。”他声音很轻。
老夫子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想清楚再说。公司不留想走的人，但也别被人骗着走。”
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大番薯一直躲在隔间外探头探脑，见老夫子出来，赶紧迎上去，一脸崇拜：“头儿，你刚才那一招太狠了！一句话就把人说哭了！”
“我没吓他。”老夫子边走边说，“我只是把他自己偷偷查的东西，摆到台面上而已。”
“那你能不能也帮我查查？”大番薯忽然凑近，“我想知道隔壁部门那个天天喝咖啡的小李，是不是也在偷偷看招聘网站？”
“你想多了。”老夫子瞥他一眼，“他每天买咖啡是为了搭讪前台。”
“哇！”大番薯恍然大悟，“原来爱情才是真正的创业项目！高风险，低回报，还得自掏腰包！”
老夫子没接话，只是嘴角微扬。
回到办公室，他顺手把剩下的打印件扔进碎纸机。机器嗡嗡响了几秒，纸屑如雪片般落下。
手机震动了一下，新消息弹出：
【秦先生：今天的事谢谢你。我已经报警备案了，律师也在跟进。】
老夫子回了个字：
【稳。】
放下手机，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跳出加密文件夹列表，最新一项命名为“人员异动监控03”。
他点开，里面已有三条记录：
1. 小王（技术部）：频繁查询外地落户政策 → 已约谈 → 暂缓调动
2. 阿美（客服组）：深夜登录猎头平台 → 发送警告邮件 → 停止行为
3. 小张（市场部）：访问敌对公司网站 → 当面揭穿 → 撤回离职
老夫子光标停在第三条上，鼠标右键点击，更新状态为：“观察期延长两周”。
这时，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
大番薯探进半个身子：“头儿，茶水间新到了一批司康饼，要不要尝尝？这次我监督师傅做的，绝对正宗！”
“上次你说正宗，结果咸得像腌菜。”
“那是意外！这次我亲自盯着放盐！”
老夫子看他一眼：“你盯得住调料，盯得住心吗？”
“啊？”
“有些人表面说要创业，其实是想找新靠山。”老夫子靠在椅背上，“你以为他在追梦，其实他在逃命。”
大番薯挠挠头：“所以……小张是害怕什么？”
“怕留在这里没前途，又怕跳出去踩雷。”老夫子淡淡道，“人在犹豫的时候，最容易撒谎——对自己，也对别人。”
大番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那我要是哪天也说要创业呢？”
“你会吗？”老夫子看着他。
“我说不定哪天灵光一闪，就发明个‘全自动喂饭机器人’！专治懒人吃饭难！”
“那你先解决自己吃太快噎住的问题。”
大番薯嘿嘿一笑，转身要走，又回头问：“那……如果我真的想走呢？”
老夫子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可以走。但得告诉我真实原因。”
“要是我说谎呢？”
“那我就当你还没准备好。”老夫子拿起笔，在记事本上写下一行字，“真正想飞的人，不会编故事。他会直接张开翅膀，哪怕摔下来，也是往前摔的。”
大番薯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憋出一句：“头儿，你这话，能刻我墓碑上吗？”
“等你死了再说。”
大番薯吐了吐舌头，蹦跶着走了。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
老夫子合上笔记本，目光扫过屏幕上的监控面板。十几个员工的在线状态整齐排列，绿色光点密布。
忽然，其中一个名字闪烁了一下。
——小陈（财务辅助岗），连续三日午休时段访问境外招聘平台。
老夫子眯起眼，手指移到鼠标上。
窗外，一片云飘过，遮住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