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站在小吃店门口，盯着刚挂上去的联名横幅发愣。阳光照在“大番薯x好味来”几个字上，反光刺得他眯起眼。昨晚那场庆祝像是做梦，今天一睁眼，订单已经涨到八百多份，后厨锅子烧得发烫，徒弟手忙脚乱差点把酱料打翻。
他搓了搓脑袋上那三根头发，自言自语：“以前只想每天卖完一百碗，现在……是不是真能撑住？”
门铃响了。老夫子拎着两杯豆浆进来，递给他一杯，自己靠柜台坐下。热气往上冒，糊了他的眼镜片。
“怕了？”他问。
“没怕！”大番薯嘴硬，“就是……心跳有点快。”
老夫子喝了一口豆浆，慢悠悠说：“心跳快说明你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些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早被市场拍进下水道了。”
大番薯咧嘴笑了下，又皱眉：“可我现在连合同都看不懂，商标注册要多少钱都不知道，更别说招人、排班、算成本……我就是个炒面的啊！”
“所以你不是一个人。”老夫子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法律顾问昨天把商标申请流程走完了，品牌归你，授权模式也写清楚了。另外，我让陈小姐那边给你搭了个简易财务模板，不用懂Excel，填数字就行。”
大番薯瞪大眼：“她还管这个？”
“她说你请全街吃早餐的事传开了，客户觉得咱这合作‘有人味’，必须保你别被人坑。”老夫子顿了顿，“下一步，找个靠谱徒弟，慢慢把手艺交出去。你得从灶台前站到店门外，看全局。”
大番薯低头看着那份文件，手指摩挲着纸边，忽然抬头：“那你当初……也这么难？”
“比你惨。”老夫子站起身，“我第一天当主管，报表做错，被骂得想辞职。是秦先生塞给我一碗面，说‘谁都不是生下来就会当领导的’。”
他拍拍大番薯肩膀：“你现在不是老板，是起点。别急着飞，先学会走路。”
两人正说着，手机同时震起来。公司群弹出通知：下午三点，总部大楼一楼大厅举办“年度创新与成长庆典”，所有合作商户代表需出席。
“你得上台。”老夫子说。
“啥？我不上台！我一站多人就结巴！”
“结巴也得上。”老夫子笑，“人家联名的是‘大番薯’，不是‘某个不知名摊主’。”
大番薯欲哭无泪：“那我要说啥？”
“就说实话。”老夫子转身往外走，“比如你第一碗面卖了五块钱，收钱时手抖；比如你给迟到顾客送豆浆，是因为你自己饿过三天。”
他拉开门，阳光涌进来：“真实的东西，最不怕人听。”
中午十二点，公司楼顶天台。
秦先生靠着栏杆站着，手里捏着一张调令——他升任区域运营总监了。消息早上公布的，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老夫子走上来，递给他一瓶冰镇汽水。
“怎么，升官还不乐意？”他问。
“不是不乐意。”秦先生拧开瓶盖，气泡“嘶”地一声炸开，“是害怕。你现在是标杆人物了，说句话都有人记录。还能像以前那样做事吗？敢得罪人吗？敢冒险吗？”
老夫子接过汽水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
“我不是标杆。”他说，“我只是个不想看人吃亏的人。”
他望着楼下穿梭的员工，保洁阿姨推着车经过大厅，保安老李笑着跟人打招呼，仓库那边，老赵正弯腰搬货，动作利索了不少。
“十年前我提建议，没人理。现在有人听，不是因为我变厉害了，是因为我们做成了一些事。”老夫子说，“但路走得再高，脚还得踩在地上。否则，摔下来的声音更大。”
秦先生苦笑：“可你现在一句话，能决定别人有没有饭吃。”
“那就更要说真话。”老夫子看向他，“你怕什么？怕做错？怕被骂？怕担责任？这些我都怕。可更怕的是，明明看见问题，却闭嘴装看不见。”
他拍了拍秦先生肩膀：“你升职不是为了让我省心，是为了让更多和你一样的人，有机会说话。别学那些端架子的，咱们本来就是普通人。”
秦先生低头看着调令，忽然笑了：“你说得轻巧，可你现在也是‘那些人’之一了。”
“我是？”老夫子挑眉，“我上周还在后厨帮你改促销方案，蹲在地上画流程图，裤子蹭了一道油。你觉得哪个高管会这样？”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
下午两点四十分，庆典大厅后台。
陈小姐坐在化妆镜前，指尖轻轻抚过耳坠。老夫子站在她身后，系着领带，衬衫熨得一丝不苟。
“你紧张吗？”她忽然问。
“还好。”他低头整理袖扣，“倒是你，化了半小时妆。”
“我在想。”她转过身，看着他，“如果有一天你累了，不想干了，还会记得今天为什么出发吗？”
老夫子没说话，从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边缘已经磨损，折痕深得快裂开。
他轻轻展开。
上面是几行手写字：“守本心，助他人，不欺弱，不负爱。”
“这是你写的？”陈小姐声音轻了。
“十年前。”他收回纸条，放回胸口，“那时候没人信我能成事。但我信。不是信我自己有多强，是信有些事值得做。”
他握住她的手：“我拼事业，不是为了坐办公室，是为了让大番薯能光明正大地挂招牌，让老赵这样的人都有地方可去，让每一个认真干活的人，不被当成耗材。”
陈小姐眼眶微红：“那你呢？你也有地方可去吗？”
“有。”他看着她，“你就是。”
大厅灯光渐亮，主持人走上台。
三点整，庆典开始。
大屏幕亮起，播放回顾短片：老夫子帮保洁阿姨讨回加班费、扶持大番薯创业、推动邻里共融日、智斗对手保住小店联盟、接纳悔改的老赵……
画面一帧帧闪过，台下不少人悄悄抹眼角。
主持人念完颁奖词，请老夫子登台。
他走上台，接过奖杯，没有立刻发言。
而是转头看向台下：“请大番薯、秦先生、老赵，一起上来。”
全场安静了一瞬，随即掌声响起。
大番薯慌张地整理围裙，秦先生理了理西装，老赵站在最后，工装干净整齐，低着头，双手紧贴裤缝。
老夫子拿起话筒，声音平稳：“一个人走得快，一群人才走得远。我拿这个奖，不是因为我多厉害，是因为我一直没丢掉这些人。”
他看向大番薯：“你让我知道，一碗面也能撑起尊严。”
看向秦先生：“你让我知道，善良不是软弱。”
最后看向老赵，停顿了几秒。
“你让我知道，人是可以变的。”
老赵抬起头，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口：“我对不起大家……以前做的事，毁过人，伤过心。现在我只想好好干活，赎回来。”
他声音不大，但全场听得清清楚楚。
老夫子伸手，搭在他肩上。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久，更响。
背景音乐缓缓切换，夕阳般的暖光洒满大厅。
众人举杯，笑声交织。陈小姐靠在老夫子肩上，轻声说：“你做到了。”
他点头，望向窗外。
城市安静，楼宇林立，阳光铺满街道。
大番薯举起奖牌，对着镜头傻笑。
秦先生端着酒杯，朝老夫子眨了眨眼。
老赵站在角落，手里握着一杯果汁，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久久不动。
老夫子举起杯子，刚要说话——
大番薯突然冲过来，一把搂住他脖子：“哥！我刚收到消息，‘好味来’要把联名款铺到外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