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外天色已暗成一片深灰。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捏着领带松了半截，手机贴在耳边，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像根刺，一下下扎进太阳穴。
“你到底行不行？都这时候了，连个正式推荐都没推上去！”
是老赵。语气硬得像铁板，没有寒暄，没有铺垫，上来就是问责。
王总没立刻回话。他盯着桌上那份还没盖章的议案草案，心里压着火。他知道老赵急，可他也知道，董事会不是菜市场，想喊价就能成交。但电话那头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等你走完程序，黄花菜都凉了！董事会下周就开，你再拖，这事儿我就另找人办！”
王总的手指收紧，指甲掐进了掌心。他咬牙：“我可以提前提交议案，但在会上强行推进，风险不小。”
“风险？”老赵冷笑，“你的风险是我不出钱？还是你以后别想接我们集团的单？”
电话断了。
王总慢慢放下手机，盯着天花板看了三秒，然后猛地站起身，走到文件柜前抽出一份红头文件，翻到签名页，提笔就签。笔尖划过纸面时发出沙沙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开始。
同一时间，老夫子正趴在电脑前，眼睛盯着屏幕上跳出来的加密通讯标记。系统刚弹出一条红色预警：关键词“强行推荐”“明日上会”出现在内网一个临时群组里，Ip来源经过伪装，但金手指还是扒出了原始路径。
“不对劲。”他皱眉，“他们原本说还要收集意见，怎么突然提速？”
话音未落，门被撞开了。
大番薯一头冲进来，手里举着一张打印纸，脸涨得通红，像是从一楼一口气跑上来就没停过。“老大！我在茶水间看见王总助理打电话，说什么‘反正老赵逼我们硬上，那就闹大点’！我躲在咖啡机后面听得清清楚楚，他还拍桌子了！”
老夫子眼神一动，迅速调出通讯图谱。果然，过去十分钟内，王总助理密集联系了三位非直属部门的董事，通话时长平均不到两分钟——典型的快速串联。
“他们被逼急了。”秦先生走进来，顺手关上门，声音压低，“老赵催得太狠，王总只能赌一把。”
老夫子没说话，而是打开日历，把明天标红。他转头看向白板，上面还贴着之前写的“让合规问题变成道德问题”。他拿起记号笔，在下面加了一行字：
**对手越急，破绽越多**
“他们想强推，我们就不能让他们‘顺理成章’。”他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敲进木头，“第一步，所有对外沟通暂停，尤其别让媒体嗅到味儿；第二步，把数据违规、业绩夸大、助手履历三份材料重新核对，做成可公开版本；第三步——”他看向大番薯，“你明天列席旁听，一旦他们开始发言，立刻给我信号。”
大番薯挺直腰板：“啥信号？眨眼睛？咳嗽？还是假装摔杯子？”
“你坐我斜后方，带个保温杯。”老夫子淡淡道，“拧盖子的时候转三圈，我就知道戏开场了。”
“哦！”大番薯点头，“旋转三连击，明白！”
秦先生摸了摸下巴：“我可以先在会前和其他董事非正式聊聊，提一句‘最近行业监管很严’，给他们心里埋颗钉子。”
“好。”老夫子收笔，“记住，我们不是阻止他们说话，是让他们说的话，变成自曝其短。”
大番薯忽然举手：“那……要是他们直接问证据呢？咱们能甩出来吗？”
“不能。”老夫子摇头，“现在甩，就是我们在攻击。我们要等他们自己把话题往坑里引，然后再轻轻推一把。”
“就像钓鱼？”大番薯眼睛一亮，“咱们不撒网，就放饵，等他们自己咬钩？”
“聪明。”老夫子嘴角微扬，“而且饵还得看起来特别无辜。”
秦先生笑了：“比如我随口说‘听说最近有公司因为数据出境被协会盯上了’，然后一脸关心地问‘你们那边应该没问题吧？’”
“对。”老夫子点头，“你越像好心提醒，他们越觉得你在揭短。”
大番薯挠头：“那我要是听到王总说什么‘一切合规’‘流程透明’，是不是就得赶紧转杯盖？”
“没错。”老夫子看着他，“尤其是他说‘绝对没有境外传输’这种话的时候——那是撒谎的前兆。”
“明白了！”大番薯握拳，“我这就回去练转盖子，争取转出花样来！”
秦先生提醒：“别太明显，不然人家以为你手抽筋。”
“放心，我练习过。”大番薯认真道，“以前我妈炒菜时让我递盐，我都用旋转手法，稳得很。”
老夫子没笑，但眼角抽了一下。他转向屏幕，开始逐一检查证据链的完整性。数据出境的部分已经整理完毕，附带协会内部警告截图和工程师联系方式；业绩夸大那一块，也找到了两个合作方的结算差异记录；至于助手的问题，亲属关系和项目掩盖的痕迹都标了红，只差最后确认。
“材料没问题。”秦先生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就看他们敢不敢提了。”
“他们会提。”老夫子关掉一个窗口，“越是心虚的人，越喜欢主动解释。”
大番薯忽然想起什么：“哎，那老赵为啥突然这么急？他平时不是最爱拖进度款的吗？”
老夫子顿了顿。
这个问题有意思。
他回忆起半小时前系统捕捉到的一条边缘信息：老赵名下的子公司刚刚申请了一笔紧急贷款，用途栏写着“战略投资”，审批时限压缩到四十八小时。而那家子公司，正是王总新项目的联合申报方。
“因为他也要赶时间。”老夫子低声说，“老赵不是怕事情办不成，是怕别人抢先办成。”
“啊？”大番薯愣住，“所以他催王总，其实是怕自己落后？”
“对。”老夫子点头，“有些人作恶不怕慢，就怕别人比他快。”
秦先生若有所思：“那他越催，王总就越容易出错？”
“没错。”老夫子合上笔记本，“我们现在不光是在等他们犯错，我们还在帮他们加速犯错。”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
大番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保温杯，小声嘀咕：“原来转个瓶盖，也能改变历史。”
“说不定。”秦先生拍拍他肩膀，“明天你这一转，就成了公司年度十大关键动作之一。”
“那我能写进简历吗？”大番薯眼睛发亮，“‘曾在董事会现场以非语言信号触发重大决策转折’？”
“写吧。”老夫子难得开了句玩笑，“记得加上‘旋转精准，无洒漏’。”
三人轻笑了一声，气氛稍稍松动。
但很快，老夫子又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明日董事会”下面画了个箭头，指向三个词：
**提速 → 冒进 → 漏洞**
“他们想用速度压过质疑。”他说，“但我们正好相反——我们要用耐心，等他们自己把漏洞撕开。”
秦先生点头：“我会在会前提醒几位中立董事注意审查流程，顺便问问他们对‘紧急提名’的看法。”
“很好。”老夫子转身，“大番薯，你今晚回去把杯盖拧一百遍，练手感。”
“保证完成任务！”大番薯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还有。”老夫子补充，“明天穿深色衣服，别穿那件印着‘我是天才’的t恤。”
“啊？那可是我的幸运衫！”
“太显眼。”老夫子摇头，“你现在要当个背景板，不是脱口秀演员。”
大番薯叹气：“好吧……那我穿那件‘低调做人’的。”
“那件也不行。”秦先生插嘴，“上次你穿着它去食堂，结果被人误认成新来的保洁。”
“那是误会！”大番薯辩解，“谁让我顺手把地上的餐巾纸捡了……”
老夫子抬手打断：“总之，明天你要像个普通职员，安静，不起眼，但关键时刻——”
“旋转三连击！”大番薯握拳。
“对。”老夫子看着他，“然后风暴就开始了。”
三人围桌而坐，电脑屏幕上层层叠叠的证据链条静静陈列，像一张尚未掀开的牌局。灯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不同的神情：冷静、专注、紧张中带着一丝兴奋。
老夫子打开最后一个加密文件夹，标题是“反击·行业合规”。他点开文档，快速浏览了一遍，确认所有时间节点和证据链接都已更新。
然后他按下保存。
门外走廊传来清洁工推车的声音，由近及远。
大番薯低头摆弄着保温杯，手指反复模拟旋转动作。秦先生则默默整理着明天要用的笔记，一页页翻过，纸张发出轻微的响动。
老夫子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二十三点十七分。
距离明天的董事会，还有十小时四十三分钟。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道缝隙。夜风灌进来，吹动了桌上的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他们越急，我们越稳**
他没去扶那张纸。
而是转身，对两人说：
“准备好了吗？”
大番薯举起保温杯，拧了一下盖子。
咔、咔、咔。
三声清脆的转动。
像钟表走到了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