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候选人还在讲ppt,声音平稳得像在读说明书。台下几位董事低头翻着材料,有人轻轻点头,有人已经把笔搁在桌上,显然听进去了。
老夫子靠在椅背上,手指搭在平板边缘,没再敲桌子,也不说话。他只是偶尔侧头看一眼大番薯,对方立刻会意,悄悄把手机往秦先生那边挪了挪——直播还在继续,内网评论区已经刷到了最新一条:“这规划比我家装修还细致。”
秦先生瞥了眼屏幕,嘴角压了压,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拉开一条缝,秘书探头进来,冲主席点了点头。主席看了看表,抬手示意暂停。
“感谢候选人的详细陈述。”他说,“接下来,是否进入表决程序?”
话音刚落,老赵猛地往前一倾身子,手拍在桌上:“等等!我还有话说。”
没人看他。连主席都多等了两秒才转过头去。
“我们是不是太着急了?”老赵语气放软,但眼神扫着全场,“这么重要的岗位,光听一场汇报、看几份文件,就能定下来?万一以后出问题,谁负责?”
戴眼镜的女董事抬起头:“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老赵顿了顿,“背景审查还没走完,尤其是这位新人和老夫子的关系,是不是也该列个清单?他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坐在角落的男董事忽然笑了声:“你上个月推荐的那个‘绝对没问题’的人,现在正被协会点名通报呢。咱们是信一个有案底的,还是信一个把整改方案都画成流程图的?”
旁边有人接嘴:“而且人家外婆户口本都能念,你还怕查不到什么?”
哄笑声不大,但足够让老赵脸涨成猪肝色。
老夫子这才开口,声音不高:“如果老赵担心流程不透明,我可以把所有往来邮件、会议记录、甚至聊天截图都打成册子发给大家。要不要顺便把我小学成绩单也附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赵急了,“我是说……这种事不能凭感觉,得慎重!”
“所以我们才要投票。”老夫子平静地接上,“不是凭谁拍脑袋,也不是靠谁脸色好看。一人一票,白纸黑字,结果出来谁都不能赖。”
他说完,看向主席:“材料全公示了,质疑也都回应了,流程从头到尾可追溯。现在不投,难道要等到明年开年会再议一次?”
主席没立刻回应,而是环视一圈:“各位董事,是否有异议?若无,我们将进入匿名投票环节。”
一片沉默。
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和某人轻轻咳嗽了一下。
老赵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董事低声拦住:“别闹了,数据违规的事还没平,这时候搅局,你是想让董事会集体背锅吗?”
他僵住,嘴唇动了动,最终闭上嘴,脸色铁青地往后一靠。
秘书开始分发票据卡,每人一张,填完后投入电子票箱。整个过程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的嗡鸣。
大番薯盯着票箱顶部的小红灯,紧张得手心出汗。他偷偷摸了摸保温杯,发现盖子拧得太紧,掰了半天才松开一条缝。
秦先生则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时间线:**九点四十五,启动投票;十点零三分,回收完毕**。写完还特意画了个圈,像是给自己的记录盖章认证。
老夫子什么也没做,就那么坐着,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份文件夹上。封皮五个字清晰可见:**反击·行业合规**。
十分钟过去。
秘书起身走到投影旁,插入U盘,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投票结果统计完成,请主席确认】。
她将平板递给主席。
全场安静。
主席低头看了两秒,抬头宣布:“本次投票,共收到有效票七张,全部同意任命我方推荐人选为市场部总监。”
话音落下,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
但秦先生缓缓合上了笔记本,动作像收刀入鞘。大番薯悄悄竖起拇指,藏在桌沿下,只给自己看。而老夫子,则轻轻伸手,将平板合拢,动作平稳,仿佛这只是今天第三件顺理成章的事。
就在这时,老赵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刮过地板,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响。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经过门口时脚步没停,手一推,门“砰”地撞上墙又弹回来一半。
没人叫他。
也没人回头看。
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会议桌中央的名牌上,“市场总监提名审议”几个字被镀了层金边。风吹动窗帘一角,轻轻晃了一下。
老夫子低头看了看手表,十点十三分。距离散会还有不到半小时。
他拿起笔,在便签纸上写了三个字:**交接组**,然后撕下来,轻轻推到秦先生面前。
秦先生扫了一眼,点头,顺手夹进笔记本里。
大番薯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往椅背一倒,差点滑下去。他赶紧坐正,却忍不住咧嘴笑了,一边摸出饼干袋,一边小声嘀咕:“总算结束了……”
“还没完。”老夫子淡淡道。
“啊?”大番薯愣住,“不是都投完票了吗?”
“票是投完了。”老夫子看着那扇半开的门,“可人走了,不代表事没了。老赵不会就这么认栽。”
秦先生皱眉:“他还想干什么?”
“不知道。”老夫子摇头,“但他刚才临走前看了我三眼,最后一眼停在文件夹上——他记住了那个标题。”
空气微微一沉。
大番薯下意识把饼干袋捏紧了,咔嚓一声脆响。
老夫子却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将那份文件夹轻轻翻了个面,封皮朝下扣在桌上。
与此同时,公司内网公告频道自动刷新了一条通知:
【人事任命公示:经董事会决议,即日起任命xxx同志为市场部总监,全面主持部门工作。】
下面瞬间涌出上百条评论。
有人写:“这人连数据备份层级都想到了,比我前任主管强。”
有人问:“那我们之前传出去的数据,还能拿回来吗?”
更有一行加粗置顶留言,来自匿名用户“财务小王”:
“刚接到It通知,王总办公室电脑被远程锁定,说是配合协会调查。他今早打卡记录是九点十七分,但没人看见他进楼。”
老夫子看到这条时,眼皮都没眨。
他只是把便签纸又抽出来,在背面添了一句:**查他三年内的报销单,重点看境外会议补贴**。
写完,折好塞进西装内袋。
秦先生低声问:“真要追到底?”
“不是我要追。”老夫子笑了笑,“是规则不允许有人以为,只要跑得快,就能把错事甩在身后。”
大番薯听得一愣一愣的,嘴里饼干忘了嚼。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众人抬头,只见王总的助理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脸色发白。
“王总让我来取一份合同原件。”他声音有点抖,“说是……紧急要用。”
老夫子静静看着他,没动。
秦先生却立刻站起身:“现在所有涉王总项目的资料都已归档封存,未经授权不得调取。你可以回去告诉他,等调查组通知。”
助理僵在原地,手里的电脑抱得更紧了些。
大番薯趁机小声问:“老大,咱们下一步干嘛?”
老夫子没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然后重新翻开平板,点进公司组织架构图。
指尖滑动,停在一个空缺已久的职位上。
屏幕亮着,映出他冷静的眼神。
窗外,一阵风穿堂而过,吹起了窗帘,也吹动了桌上那张便签纸的一角。
纸片翻起,露出背面那行字:
**查他三年内的报销单,重点看境外会议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