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重新亮起，投影幕布缓缓升起，会议室里只剩下音响设备轻微的电流声。老夫子站在主桌前，把手机轻轻放进口袋，动作不急不慢。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温和：“好了，刚才的小插曲结束了。现在，让我们继续——生日快乐歌，从头开始。”
秦先生立刻按下播放键，熟悉的旋律从音箱里流淌出来。大番薯第一个反应过来，啪啪啪地鼓起掌，还跳了两下，差点撞翻旁边的饮料桶。
“哎哟！”他手忙脚乱扶住桶，嘴里却笑得合不拢，“来来来！都唱起来啊！老夫子一年才过一次生日，错过等明年！”
有人跟着笑了，气氛松动了一点。几个年轻同事带头站起来，围到主桌边。一个女同事举起手机开始录像，喊道：“老夫子快许愿！蜡烛都快烧到底啦！”
老夫子笑了笑，低头看着蛋糕上那圈摇曳的火光。十二根蜡烛，一根不少。他没说话，闭上眼。
大番薯憋着气不敢出声，眼睛瞪得溜圆，生怕打扰这神圣时刻。结果自己太紧张，肩膀一抖，手肘碰到了蛋糕盒边缘。
“哎呀！”他赶紧缩手，蛋糕晃了晃，好在没倒。
“你能不能稳点？”秦先生低声吐槽，“这是第三次了。”
“我这不是激动嘛！”大番薯小声辩解，“你想啊，以前咱们过生日，都是别人唱。这次可是给老夫子过！意义不一样！”
旁边人听了都笑。有人接话：“是啊，老夫子平时帮我们解决这么多事，今天终于轮到我们为他庆祝了。”
音乐继续响着，众人齐声唱起生日歌。调子跑得五花八门，但声音整齐。老夫子睁开眼，看着眼前一张张笑脸，喉咙动了一下。
歌声落下，他深吸一口气，吹灭蜡烛。掌声和欢呼瞬间炸开。
“切蛋糕啦！”大番薯举着手蹦跶，“我要吃最大一块！”
“你刚差点把蛋糕推倒，还想吃最大的？”秦先生一把拦住他，“先去洗手。”
“洗过了！”大番薯甩了甩手，“你看，我还用了洗手液，香的！”
老夫子拿起蛋糕刀，笑着摇头：“行吧，第一块给你，奖励你今天表现勇敢。”
“真的？！”大番薯眼睛发亮，双手捧着盘子凑上前，整个人像只等着投喂的胖鸽子。
刀尖刚碰到奶油，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呵。”
声音不大，但在热闹中格外刺耳。
所有人回头，看见老赵站在角落，被两名保安一左一右守着。他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眼神死死盯着这边。
“演得真够热闹。”他低声道，“查监控、放录音、搞偷拍，一套流程下来，挺熟练啊？”
没人接话。原本欢快的气氛稍稍一滞。
老夫子没停下，继续把蛋糕切好，轻轻放在大番薯盘子里。
“谢谢老夫子！”大番薯乐得差点跳起来，转身就要走，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要不要也来块大的？”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愣了。
老赵更是怔住，像是听错了。
大番薯挠挠头：“虽然你刚才干的事是不对，但……你也在这儿站着半天了，不吃点东西，多饿啊。”
全场安静两秒，随即爆发出哄笑。
“大番薯，你真是心太大了！”
“人家想毁咱们聚会，你还请他吃蛋糕？”
“说不定蛋糕里有毒呢！”
大番薯认真摇头：“不会的，老夫子切的蛋糕，肯定没毒。”
老赵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牙不说话。他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没法接这种逻辑。
老夫子把第二块蛋糕递给秦先生，淡淡说了句：“让他站会儿就行，不必为难。”
保安点头，退后半步，但仍守在门口。
音乐再次响起，这次是另一首轻快的老歌。有人开始跟着哼，有人端着蛋糕聊天，还有人掏出零食袋分给大家。
“哎，你们看，老赵那边连杯水都没有。”大番薯啃着蛋糕，忽然又冒出一句。
“活该。”秦先生面无表情，“破坏别人生日会，还想喝热水？”
“我不是说要给他倒水。”大番薯急忙摆手，“我是说……待会散场了，垃圾桶记得清一下。他站那地方，正好挨着垃圾角。”
众人又笑。
老夫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温茶，听着周围的笑声，慢慢喝了口。
这时，行政部的小林走过来，递上一个小盒子：“老夫子，这是我和其他几个同事凑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谢谢。”老夫子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支刻了名字的钢笔，笔身黑亮，沉甸甸的。
“我们知道你爱记笔记，就挑了这支。”小林笑着说，“以后写方案更有气势。”
“这比上次预算会上甩文件的气势大多了。”旁边人调侃。
老夫子笑了，把笔小心收进内袋。
大番薯凑过来：“我也送你个礼物！”
“你不是刚吃了蛋糕吗？”秦先生斜眼看他。
“那是吃的！这是送的！”大番薯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双手奉上，“给！”
老夫子拆开，里面是一张手绘贺卡。画的是三个人影站在一起，中间高瘦的是他，左边矮胖的是大番薯，右边稍瘦的是秦先生。头顶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下次生日，我还帮你抓坏人。”
老夫子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嘴角一点点扬起来。
“画得不错。”他轻声说，“就是把我画得太帅了。”
“那当然！”大番薯得意，“现实中的你还更帅一点。”
秦先生翻了个白眼：“你这贺卡是从文具店买空白卡自己画的吧？包装纸还是用旧快递袋剪的。”
“重点是心意！”大番薯理直气壮，“再说了，我本来想买个发光地球仪，结果店里只剩这个了。”
“所以你就现场创作？”秦先生不信。
“我可没骗人！”大番薯急了，“我还特意去楼下便利店买的彩色笔！花了八块钱！”
“那你发票呢？”秦先生追问。
“吃火锅的时候垫桌子用了……”大番薯嘀咕。
众人笑作一团。
老夫子把贺卡收进公文包最里层，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角落传来一声闷响。
抬头一看，老赵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下来，背靠着墙，双手抱臂，脸转向另一边。他脚边的塑料椅被踢翻了，也没人去扶。
“算了。”老夫子低声说，“随他吧。”
音乐声渐渐柔和，灯光调得暖了些。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吃着蛋糕，聊着近况。有人说起下周团建，有人抱怨最近加班太多，还有人偷偷往老夫子盘子里又加了块奶油。
大番薯吃完自己的，又想去拿第三块，被秦先生拎着后领拽回来：“你下午还要值班。”
“我就尝一口！”
“你刚才已经‘尝’了四口。”
“那是因为每块口味不一样！我这是做品质调研！”
“谁让你调研的？”
“我自己！”大番薯振振有词，“万一以后公司订蛋糕，我可以提建议！”
老夫子看着他们斗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一个保洁阿姨推着工具车进来，看了看情况，小声问保安：“可以打扫了吗？”
保安看向老夫子。
老夫子点点头：“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再收吧，别打扰他们。”
阿姨应了声，把车停在门口，自己蹲下检查拖把头有没有缠头发。
大番薯忽然指着她背后：“哎，那不是我们昨天买的尖叫鸡吗？”
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去——工具车挂钩上，挂着一只黄色的小鸡玩具，正是之前用来控场的那个。
“你还留着？”秦先生惊讶。
阿姨抬头：“哦，这个啊，昨晚你们走后我收拾的。声音挺响，我家孙子肯定喜欢。”
“送您了！”大番薯大声说，“反正我们也用不着了！”
“真能送？”阿姨笑开了花，“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收好车，临走前还对着大番薯比了个大拇指。
老夫子望着那一幕，忽然觉得，这一天，其实也没那么复杂。
聪明也好，算计也罢，最后让人记住的，可能只是一个会发光的地球仪没买到，只能画张贺卡的朋友。
他站起身，走到主桌前，拿起话筒。
“各位。”他说，“今天谢谢大家来。”
底下安静下来。
“我知道有些人平时跟我吵预算、抢资源、开会抬杠，但今天，你们都来了。”
有人笑，有人鼓掌。
“所以我想说——”他顿了顿，“下次谁过生日，我也一定来。”
掌声雷动。
大番薯激动得跳起来，手一挥，不小心打翻了果汁杯。
橙色的液体顺着桌沿往下滴。
秦先生叹了口气，抽出纸巾蹲下去擦。
老夫子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扬。
果汁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