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姐挂了电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多停了几秒。她低头看了眼手表，明天的考核时间是上午十点整，还有不到十二小时。
老夫子端着杯子从茶水间回来，路过她工位时脚步顿了一下。他看见她正把一份文件重新打开，又合上，像是在反复确认什么。
“顺序改了，内容也得跟着动。”他说着，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平板已经亮了屏，“你原来的第三部分讲风险预案，现在提前到开场，就得换个说法。”
陈小姐抬眼：“怎么说？”
“别讲‘如果’，直接说‘我们已经做了’。”老夫子划开金手指界面，几行字自动跳出来，“这次主考官叫李振国，从业二十三年，经他手过的晋升案没一个出岔子。他最讨厌听假设性回答，喜欢看实际动作。”
“那我怎么答‘下属质疑我’那个问题？”
“真实情况是什么？”
“……我当时让他先说完，然后拉技术部一起验数据。”
“那就这么说。别绕弯子，也别提谁帮你撑腰。你只要说清楚，决策依据在哪就行。”
陈小姐点点头，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老夫子盯着屏幕，“他常问——‘如果重来一次，你会怎么改？’这不是让你自我批评，是看你有没有复盘能力。答案要带改进动作，不能只说‘下次注意’。”
“比如？”
“比如你说，‘已建立双人核对机制，同类流程全部上线留痕追踪’。听着像小事，但他爱听这个。”
她嘴角微动：“你还真把他研究透了。”
“我不研究人。”老夫子收起平板，“我研究问题。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他问什么，是你总想着怎么让他满意。可他是来挑刺的，不是来点赞的。你越想讨好，越显得虚。”
陈小姐沉默了一会儿，把笔记本合上：“我知道了。”
第二天九点四十分，会议室门口。
陈小姐站在镜子前整理衣领。老夫子靠墙站着，手里捏着手机，金手指后台一直在跑数据流。他刚收到系统提示：考核官提前十分钟到场，已开启录音设备。
“进去后第一句话别急着说方案。”他低声提醒，“先确认议题范围。他要是突然换题，你就争取三分钟准备时间。”
“要是不给呢？”
“那就按最稳的结构走：事实、动作、结果。别加形容词，也别讲故事。他就爱打断抒情。”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老夫子转身走向休息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桌上有一台公用平板，他顺手接上自己的加密U盘，打开了监听通道。
里面的声音很快传过来。
“陈小姐，请开始你的陈述。”
“好的。”陈小姐的声音平稳，“我今天汇报的内容分为三部分：项目执行情况、团队协作模式，以及应对突发问题的处理机制。”
老夫子看着金手指同步解析的语义图谱，点了点头。开头没犯错。
接下来二十分钟，考核官问了五个问题，包括资源分配逻辑、跨部门冲突调解方式，还有一个关于预算超支的追问。陈小姐都答得干脆，每一句后面都跟着具体案例和时间节点。
老夫子的手指在平板边缘轻点两下，调出情绪波动曲线。她的声线稳定，但每次被质疑时，呼吸频率会微微加快。这是紧张的表现，不过控制住了。
直到第六个问题。
“如果你的决策导致项目延期，你要怎么向董事会解释？”
陈小姐顿了一下。
老夫子立刻在终端输入一行字，推送到她的备忘录：“归因客观因素+改进机制”。
她目光扫过屏幕，开口：“首先我会明确责任边界。如果是外部攻击或不可抗力，需要专项说明；如果是内部执行偏差，则立即启动复盘，并在三天内提交优化方案。重点不是追究谁错了，而是确保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考核官翻了一页笔记，没说话，接着问：“假如你的下属公开质疑你的专业判断，你会怎么做？”
这一题更狠。
老夫子迅速切换策略模型，推送关键词：“先倾听+建共识”。
陈小姐眼神一闪，回应道：“我会让他把意见完整表达完，然后组织一次技术评审会，邀请相关方一起验证数据。我相信专业不是职位赋予的，而是由结果支撑的。如果有更好的方案，我愿意调整方向。”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考核官笔尖停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错。”他说。
老夫子松了半口气。
可下一秒，对方身体前倾，声音压低了些：“有人说，你这次能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有人替你扫清了障碍。你怎么看？”
空气一下子紧了。
金手指检测到她的心跳瞬间飙高，语音频谱出现轻微抖动。
老夫子手指一滑，发送三个词：“真实+感恩+自主”。
陈小姐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直视对方。
“我确实得到了同事的帮助。”她说，“特别是在面对不实指控的时候，有人愿意站出来澄清事实。但我始终相信，最终走上这个位置的人，必须自己扛起责任。我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每一次任务我都亲自做完，每一处漏洞我都亲手补上。别人可以帮我挡一次风，但不能替我走路。”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没有声音。
考核官慢慢合上文件夹，看了眼时间。
“今天就到这里。”
门打开时，陈小姐走出来，脸色有点白，但背挺得很直。
老夫子迎上去，没问结果，只说：“还好吗？”
她点头，喉咙动了动，没说出话。
两人并肩往办公区走，走廊灯光打在地板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快到工位时，她忽然停下。
“我刚才……有说错什么吗？”
“没有。”老夫子摇头，“你比我想的还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指尖有些发凉。
“我以为我会慌。”
“你只是没表现出来。”
她笑了笑，很轻，转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邮件列表里，几个部门的回复都已经到位，进度表更新到了最新版本。
老夫子站在旁边，手里还握着那台平板。金手指的分析界面没关，最后一行记录显示：【对话结束。情绪评估：高度集中，未见崩溃迹象。建议后续观察反馈节奏】。
他正要收起设备，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系统提醒：【考核评分表已提交，待审核组汇总】。
他看了一眼，没点开，直接锁了屏。
陈小姐坐回椅子，打开文档，准备整理会议纪要。她打了两个字，又停下来。
“你觉得……他会怎么评？”
老夫子没回答。
他望着窗外，楼下停车场有辆车刚启动，车灯亮起，照在玻璃幕墙上晃了一下。
他的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