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他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下压在笔记本边上。
大番薯还在低头改通知，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他刚删掉一句“欢迎领导莅临指导”，又补上一行“自愿到场，随时进出”。
秦先生摘下耳机，看了眼录音设备的音量条：“刚才试了，声音够用。不会吵到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
大番薯忽然抬头：“她要是不来太久……我们这些准备，会不会白做了？”
老夫子摇头：“不是白做。只要我们在场的人真心想说，她就能感觉到。”
“可我总怕留不下什么。”大番薯挠头，“你看电影里，主角走的时候，大家围一圈，哭着喊着，镜头一拉，全记下来了。咱们这啥也不拍，以后谁还记得今天的事？”
秦先生笑了一声：“你当她是电影主角？她是张姐。她帮人捡过笔，提醒过天气，关过空调。这些事没人拍，但她一直做。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让她知道有人记得这些小事，不是搞一场戏。”
“我不是想搞戏。”大番薯嘟囔，“我是怕……心意太轻了。”
老夫子翻开笔记本，在“最终执行守则”下面写了一行新字：**心意以最小打扰的方式送达**。
他合上本子，说：“轻不轻，不在形式。她在茶水间加热水时看到桌上多了一杯咖啡，就知道有人想着她。她在走廊捡起文件夹时听到一句‘谢谢’，就知道自己被需要。这些比录像重要。”
大番薯眨眨眼：“那……我能做点别的吗？比如做个电子卡？不打印，存U盘里，只给她看。”
秦先生点头：“可以。但别整得太花哨。就几句话，几张图，简单点。”
“我知道！”大番薯眼睛亮了，“我找设计部小李帮忙，做个只有一页的电子相册。标题就叫‘张姐，谢谢你记得我们’。里面放些日常照片——她擦桌子、倒垃圾、贴温馨提示条。都是公开区域拍的，不涉及隐私。”
“照片谁提供的？”秦先生问。
“我挨个问愿意给的同事。”大番薯认真说，“不强求。谁有就交一张，没有也没关系。”
“行。”秦先生松口，“但记得打码处理人脸，除非本人同意出镜。”
“懂了。”大番薯掏出手机就开始拨号，“我现在就联系小李。”
老夫子看着他拨通电话，嘴里说着“紧急任务”，脸上又有了干劲。
他转向秦先生：“发言引导词定得怎么样了？”
秦先生打开备忘录：“写了几个例子。比如‘上周我忘带伞，是你塞给我一把折叠伞’，或者‘我感冒时，你换了无香味清洁剂’。都是具体事，一分钟内能说完。”
“很好。”老夫子记下，“再提醒一句，不说职务，不提过去。只讲这几年的事。”
“已经备注了。”秦先生划动屏幕，“我还加了个提示：发言时请自然说话，不用站起来，不用鞠躬，想到哪说到哪。”
“对。”老夫子点头，“越平常越好。”
这时大番薯挂了电话，转头说：“小李答应今晚加班做，明天中午前发我预览版。U盘我也准备好了，黑色的，普通款，不显眼。”
“很好。”老夫子翻开通讯录，“我现在开始一个个确认出席的人。”
他一条条翻着名单，每打完一个电话就在名字后面画勾。有人爽快答应，有人说尽量来，还有人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就露个脸，说完就走”。
打到第七个时，对方问：“能不能不说？就坐在那儿看看她？”
老夫子回答：“当然可以。来了就是心意。”
挂了电话，他抬头：“目前十二个人确认到场，五个说会尽量来，三个还在考虑。”
“比我想象中多。”秦先生说。
“其实很多人都受过她照顾。”老夫子说，“只是平时不说。”
大番薯突然举手：“我有个主意！能不能在会议室门口放个小篮子，放点热饮和点心？让大家自由取用，别摆桌上显得正式。”
“可以。”秦先生同意，“但别放太多。一杯咖啡、一块饼干就行。别让人觉得是茶话会。”
“明白。”大番薯拿出便签纸记下，“我负责采购，午休就去楼下超市买。”
“别买太贵的。”秦先生提醒，“别让行政发现，不然又要报批。”
“放心。”大番薯咧嘴，“我用自己的钱。十块钱三杯速溶咖啡，够用。”
老夫子笑了下：“你倒是舍得。”
“这算啥。”大番薯拍拍胸脯，“张姐去年帮我找了三天丢失的工牌，连着三天早来半小时翻垃圾桶。我请她喝十年咖啡都不够。”
三人静了一瞬。
秦先生低声说：“其实最打动我的，是她每次看到我穿短袖就提醒‘今天降温’。我说你怎么知道天气，她说她每天扫前台时看一眼电子屏。就这么个小动作，做了整整两年。”
老夫子点头：“所以这次，我们不说大道理。就说这些小事。让她知道，我们都看在眼里。”
大番薯咬着笔帽：“那签名本呢？真不搞了？”
老夫子想了想：“如果要做，必须做到两点。第一，本子放在角落，不显眼；第二，旁边贴纸条：想写就写，不想写也没关系。写了也可以带走。”
“还得加一句。”秦先生补充，“内容不限长短，不评分，不展示。”
“好。”大番薯记下，“我去文具柜拿个最小的本子，蓝色封面那种。笔也放一支，别太多。”
“本子最后交给我。”老夫子说，“我判断她要不要收。如果她推辞，就不强给。”
“行。”大番薯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老夫子环视两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秦先生检查了一遍录音设备，确认电量充足，又测试了麦克风灵敏度：“设备没问题。我会放在会议桌中间靠后的位置，不引人注意。”
“发言顺序呢？”大番薯问。
“不排顺序。”老夫子说，“谁想说就站起来说，说完坐下。没人点名，没人催促。”
“万一冷场怎么办？”大番薯担心。
“不会。”秦先生说，“只要有人开头，后面就会有人接。关键是第一个要自然。”
“我来开头吧。”老夫子说，“我说完就坐，不搞仪式感。”
“那你讲啥？”大番薯好奇。
“就说她帮我修过一次饮水机。”老夫子平静道，“那天我急着开会，水龙头漏水，她路过看了一眼，蹲下拆外壳，五分钟后搞定。我问你会电工？她说以前学过一点。然后拎着工具包走了，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大番薯听得直点头：“这种事听着小，其实最暖。”
“对。”老夫子合上笔记本，“我们现在分工。我继续联系确认名单，秦先生完善发言模板并调试设备，大番薯负责物资准备和电子卡跟进。”
“收到！”大番薯立正敬礼。
“别闹。”秦先生推他一把。
老夫子拿起笔，在日程表上圈出周五下午三点的时间段。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的一次性纸杯上。
大番薯低头发消息给设计部小李：“电子卡风格要朴素，字体别太大，背景用浅灰色，别用动画效果。”
秦先生戴着耳机反复听录音样本，手指在音量键上微调。
老夫子拨通下一个电话：“喂，王姐吗？我是老夫子，想再确认一下您周五能不能来……”
电话那头传来答复，他轻轻点头，在名单上画了个勾。
大番薯发完消息，抬头问：“对了，U盘要不要包装一下？哪怕裹层纸？”
老夫子想了想：“不用。直接交到她手里就行。东西越简单，越显得真心。”
“明白了。”大番薯收起手机，“那我午休就去买点心。”
秦先生摘下耳机：“我再去趟小会议室，看看插座位置，顺便测试下录音距离。”
“去吧。”老夫子说，“回来我们一起再过一遍流程。”
两人起身离开茶水间。
老夫子独自坐在桌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他在“最终执行守则”下方，添上了第六条。
笔尖停顿片刻，他又补了一句：
**真正的感谢，是让对方感到安心，而不是感动。**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楼下的树影微微晃动。
大番薯站在门口探头：“老夫子，你要不要一起去买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