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拢,老夫子低头看着鞋底粘的半片碎纸。大番薯还在原地扭头往后看,嘴里嘀咕:“楼上那人打电话的样子,跟烧开水似的,脸都红了。”
老夫子没说话,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亮起,金手指界面自动弹出一条提示:【临时接待室录音文件已缓存完毕】。
他点了保存,然后拨了个号码。
“喂,周律师,是我,老夫子。”他说,“能不能麻烦你两小时内到公司一趟?有急事。”
电话那头声音很稳:“是不是谈崩了?”
“不算崩,但对方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步动作了。”
“行,我带合同模板和合规清单过来。你们先别签任何东西。”
挂了电话,老夫子抬头看了眼大番薯:“走吧,回厂里。”
“这就回去?”大番薯愣了一下,“我还以为得在楼下蹲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偷偷溜出来。”
“他们不会溜。”老夫子边走边说,“他们会写报告,发邮件,开紧急会议。我们现在回去,正好抢在他们前面布防。”
两人打车回到厂区。门口保安照例问了几句,放行后还多看了大番薯一眼:“你今天穿这鞋挺精神。”
大番薯低头瞅了眼自己的鞋,又抬头看看保安:“谢谢啊……其实我刚蹭过地板。”
会议室还没收拾干净,上次会议留下的水杯还在桌上。老夫子顺手收进垃圾桶,拉开椅子坐下。大番薯站在门口张望一圈,小声问:“咱们这是要打官司了?”
“不是打官司。”老夫子说,“是让人知道我们不怕打官司。”
十一点二十分,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黑色文件夹,肩上挂着个旧皮包。
“周律师。”老夫子站起来。
“来了。”周律师把包放在桌上,打开文件夹,抽出一支笔,“刚才路上听林女士说了大概。你们现在最怕的,是对方突然甩出一堆你们不知道的问题,对不对?”
老夫子点头:“比如合同漏洞、员工纠纷、税务问题之类的。”
“那就先查一遍自己。”周律师翻开本子,“不怕有问题,就怕问题藏得太久。等别人拿放大镜找出来,你就被动了。”
大番薯举手:“我有个问题——三年前技术部跟外头签了个合作协议,后来好像没盖章备案,这事算不算大事?”
周律师眼皮都没抬:“这种事单独看不大,但如果对方同时爆出五个类似问题,就能把你定性成管理混乱。到时候别说抬价,能保住交易都不容易。”
老夫子打开平板,启动金手指系统,输入关键词“未备案”“合同”“担保”。
三秒后,屏幕上跳出三条红色标记:
【1. 技术合作A03协议:签署日期2021年4月,至今未完成工商备案】
【2. 员工李某、张某劳动合同续签延迟超90天】
【3. 对外担保b-7项:关联公司借款担保,未在年报中披露】
“找到了。”老夫子把平板递给周律师。
周律师扫了一眼,嘴角动了下:“小毛病扎堆,典型的老企业通病。不过整改起来不难。”
他转头对大番薯说:“你现在去人事科,把那两位员工叫来重签合同,就说公司统一更新版本。再去技术部,让他们补一份情况说明,今天必须交上来。”
“那担保呢?”大番薯问。
“财务那边出个解除函,注明该笔债务已清偿,原件归档。”周律师合上本子,“四十八小时内处理完,这些隐患就变成历史记录,不再构成威胁。”
大番薯记了笔记,转身就跑。
屋里只剩老夫子和周律师。
“接下来呢?”老夫子问。
“轮到你问我了。”周律师靠在椅背上,“你除了查自己,有没有想过反查他们?”
“我在查。”老夫子调出另一组数据,“宏远资本最近一笔注资来自境外空壳公司,路径绕了七道手续,资金来源不明。”
周律师眉毛一挑:“这个点可以咬。”
“还有。”老夫子继续说,“他们尽调团队中有两个人,用的是虚假身份登记进入厂区,门禁记录显示他们凌晨两点进过财务室。”
“这不是尽调。”周律师冷笑,“这是偷数据。”
“我要不要直接举报?”
“不能举报。”周律师摇头,“你现在手上只有间接证据,一旦打草惊蛇,他们立刻撤退,换个马甲再来,你就失去主动权了。”
“那怎么办?”
“留着。”周律师压低声音,“下次谈判时,你轻轻提一句:‘贵方融资结构是否符合反洗钱监管要求?’不用多说,只问一次。他们心里有鬼,自然会慌。”
老夫子笑了:“懂了,不是为了得到答案,是为了让他们睡不好觉。”
“聪明。”周律师点头,“法律战不是比谁嗓门大,是比谁更经得起查。”
中午十二点,大番薯抱着一叠文件冲回来:“人事科搞定了!技术部也交了说明!财务说担保函下午三点前能盖章!”
老夫子翻了翻材料,递给周律师。
周律师快速看过,拿起红章,在每份文件右下角盖下“已合规”三个字。
“行了。”他说,“你们现在不是完美无瑕,但至少经得起第一轮审查。谁再想拿内部问题压价,就得掂量自己有没有更干净。”
老夫子把所有文件收进文件袋,贴上标签:【法律风险整改包V1】。
“还有一个事。”他说,“他们在b座三楼的办公室,电费异常,每天凌晨两点用电高峰。我已经让金手指持续监控他们的网络流量。”
“你在等他们犯错?”
“我在等他们留下痕迹。”老夫子说,“只要有一次数据外传被截获,我们就有了反击的武器。”
周律师站起身,收好自己的东西:“记住,别主动出击,但要把网张好。他们越是觉得你们不懂法,越容易放松警惕。”
“明白。”老夫子送他到门口,“谢谢你赶这么急过来。”
“不用谢。”周律师回头看了眼,“我干这行几十年,最喜欢看到的不是赢官司的人,而是那些还没开战,就已经知道自己不会输的人。”
下午两点,阳光斜照进办公室。
大番薯坐在打印机旁边,一张张整理最后几页材料。老夫子站在窗前,手机放在耳边。
“林女士,我是老夫子。”他说,“所有法律风险点已完成整改,律师已经确认。”
电话那头回应:“很好,那你们现在不只是有底气,是有盔甲了。”
“下一步怎么走?”
“等他们联系你。”
“如果他们不联系呢?”
“那就说明他们正在改计划。”林女士顿了顿,“而改计划的人,永远比原计划的人慢一步。”
老夫子挂了电话,走到桌前。
文件袋静静躺在桌上,封口贴着白色胶带,写着“严禁拆阅”。
大番薯抬起头:“你说他们还会来找我们谈吗?”
“一定会。”老夫子说,“因为他们发现我们不是随便捏的软柿子。”
“那要是他们换招呢?”
“那就看谁的招多。”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
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
【你们的动作很快。但有些事,查得太深会烫手。】
老夫子盯着屏幕,把手机转向大番薯。
大番薯凑过去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这是……警告?”
老夫子没回答,把手机平放在桌面,屏幕朝上。
窗外风吹动树叶,影子扫过文件袋一角。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