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奖杯放进办公桌抽屉，顺手锁上。钥匙转了两圈，咔哒一声。
他坐回椅子，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九点五十七分。还有三分钟，公司高层会议开始。
手机安静了。昨晚那些消息没再弹出来，但老夫子知道，风不是停了，是压低了声音往前走。
他打开U盘，文件夹名字叫“系统日志三年全量”。双击进去，密密麻麻的记录铺满窗口。每一行都标着时间、操作人、变更内容。他翻到最近一条——昨天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秦先生上传了最后一次接口备份。
没问题。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快不慢，皮鞋踩地的声音像在数秒。接着是门把手转动。
王总进来了，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看了眼老夫子，点头笑了笑：“李工来得早。”
老夫子嗯了一声，没抬头。
后面跟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手里抱着平板，走路时肩膀几乎不动。他在老夫子斜对面坐下，把平板放在桌上，动作轻得像是怕吵醒谁。
老夫子认得这张脸。李秘书。以前在老赵牵头的项目里露过脸，专门负责念条款、打补丁、把人事调动包装成流程优化。
空调吹出一阵风，会议室的灯闪了一下。
人到齐了。主持的是集团副总监，坐在长桌最里面。他翻开文件，清了清嗓子：“今天议程第一项，技术部门管理结构调整。”
王总接过话：“感谢各位支持。我这段时间调研了团队运作情况，发现核心模块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存在风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老夫子：“为了提升协同效率和抗压能力，我建议将技术部按功能拆分为三个小组，分别由不同负责人管理。”
投影亮起，ppt上画了个组织架构图。原来的一整块被切成三片，中间用虚线隔开。每个小组后面标注了预算比例和汇报线。
“这样可以实现责任明确、快速响应。”王总说，“也方便后续绩效考核。”
没人说话。
老夫子看着那张图，脑子里已经跑完了数据模型。他知道这招——拆完之后，权限分散，信息不通，主系统就成了拼图。到时候谁掌握调度权，谁就是真正的控制者。
他插上U盘，点了鼠标。
五秒后，屏幕上跳出一张热力图。颜色从深蓝到亮红，代表各模块之间的调用频率和响应速度。
“过去十二个月，”老夫子开口，“三个主要模块之间日均交互七万六千次。故障排查时，跨组沟通平均耗时四十七分钟。”
他切到下一页，是模拟拆分后的运行预测。
“如果按王总的方案执行，预计整体响应延迟增加百分之四十七，问题定位时间延长两倍以上。另外，权限切割会导致版本同步失败概率上升到百分之十八。”
会议室有点静。
副总监皱眉：“这些数据……可靠吗？”
“全部来自系统后台记录。”老夫子说，“每一条都能查到原始操作日志。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导出。”
王总脸上还是笑，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李秘书这时开了口：“李工的数据意识很强。不过管理不能只看技术指标。集中管控虽然高效，但也容易形成个人依赖。”
他说得很平，像在陈述天气。
“我们是不是该考虑，如何避免一个人决定整个系统的走向？”
老夫子看向他：“那你打算让谁来定？你？还是王总？”
李秘书推了下眼镜：“当然是公司制度。”
“制度也得基于事实。”老夫子切回自己的图表，“我现在提个反向方案——整合。”
众人抬头。
“把边缘模块并入主系统，统一调度。同时建立权限分级机制，关键操作必须双人确认。任务闭环管理，每个节点留痕可查。”
他说完，又放了一张表。是新架构下的资源利用率和容错率对比。
“这么做，既能防止单点失控，又能保持运转效率。比拆开来各自为政强。”
副总监看了看数据，又看看王总：“这个……有没有再细化的空间？”
王总终于说话：“想法不错。但整合意味着权力更集中。万一出现滥用怎么办？”
“所有操作都有日志。”老夫子说，“谁改了什么，什么时候改的，改完效果如何，全都记着。我不怕查。”
“可记录也能伪造。”李秘书轻声说。
老夫子笑了：“那你去伪造试试？系统每次更新都要通过三级验证，包括生物识别和动态密钥。你连登录界面都进不去。”
李秘书没再吭声。
王总低头翻文件，嘴角动了动：“既然有不同意见，这个拆分提案暂时搁置吧。后续让技术部提交一份详细的管理优化报告，我们再讨论。”
副总监点头：“可以。那就先这样。”
有人开始收拾东西。
老夫子拔下U盘，慢慢收进内袋。他的位置没动，手放在桌沿，指节微微发白。
王总站起来，整理袖口。经过老夫子身边时，低声说：“你反应很快。”
“不是反应快。”老夫子看着他，“是你们太常玩这一套。”
王总笑了笑，走了。
李秘书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没什么情绪，像在检查什么东西有没有关好。
门关上后，会议室只剩老夫子一个人。
空调还在响，风吹动了桌上的文件一角。他没去压。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系统提醒：【U盘写入保护已开启，不可删除或修改】。
他盯着那条通知，几秒后点了关闭。
走廊传来交谈声，渐渐靠近。是王总和李秘书。
“他准备得太充分。”李秘书说，“不像临时应对。”
“没关系。”王总声音平稳，“第一次出手，本来就不为赢。只为摸清楚他护什么，怕什么。”
“下一步？”
“让他觉得我们退了。”王总说，“等他放松，再从别的地方动手。”
脚步声远去。
老夫子站起身，走到白板前。上面还留着刚才的架构图，被他用红笔划了一道斜杠。
他在旁边写下两个字：**分级**。
然后又加了一句：**权限≠控制权，日志才是证据**。
转身时，碰倒了水杯。水顺着文件边缘流下去，浸湿了一角。
他没擦，也没管。
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空椅子上。
会议记录还在电脑里开着，最后一页写着：
【决议：核心技术部门拆分提案暂缓，待技术部提交整合优化方案后再议。】
老夫子坐回位置，打开邮件系统。
新建一封，收件人填了技术部全体成员。
主题栏打了五个字：**今晚加班**。
正文还没写。光标一闪一闪。
他伸手摸了下抽屉锁，确定是关紧的。
然后敲下第一句：
“所有人六点前到岗，带笔记本和权限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