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手电光从柜门缝隙里照进来，扫过地面，灰尘在光柱中浮动。大番薯的脚还在发麻，刚才那一碰已经让金属发出轻微的响动。老夫子立刻抬手压在他肩上，力道不大，但足够让他不敢再动。
小张缩在最里面，U盘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他没说话，只是冲老夫子点了点头。
外面的人影没走，反而靠近了一步。
老夫子屏住呼吸，耳朵竖着听动静。他知道这人是保安第三班的，姓李，外号“李大耳”，因为耳朵特别灵，但也特别胆小。前两天他还因为听见老鼠叫报了三次警，被队长骂得狗血淋头。
就是现在。
老夫子突然张嘴，低低地“喵”了一声，像极了楼顶那只总在半夜打架的野猫。
外面顿了一下。
又一声，“呜——喵！”拖得更长，带着点委屈劲儿。
脚步声立刻转向，手电光也跟着移开，朝着走廊另一头去了。隐约还能听见那人自言自语：“又是这破猫？真能折腾……”
三人等了几秒，确认人走远了。
老夫子轻轻推开柜门，三人一个接一个钻出来。大番薯刚落地就差点绊倒，被小张一把扶住。
“你能不能稳点？”小张低声说。
“我这不是紧张嘛。”大番薯揉了揉膝盖，“再说地上这么黑，谁知道有没有坑。”
“别说了，走。”老夫子走到西侧窗边，伸手试了试窗户，锁扣松了，应该是之前小张动过手脚。
他回头看了眼大番薯：“你先上。”
“我？我不行啊，太高了。”
“踩我肩膀。”老夫子蹲下身，一手扶墙，“快点，等会儿巡逻回来你就真走不了了。”
大番薯咬咬牙，踩上去。他身子一沉，老夫子晃了晃，差点跪下去。
“你吃的是猪饲料吧？”老夫子闷哼一声。
“我妈说要多吃蛋白质长身体。”大番薯一边辩解一边扒住窗台，用力往上蹭。他的屁股卡在窗框上，两条腿乱蹬，活像条离水的鱼。
小张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总算把他塞了出去。
“轮到你了。”老夫子对小张说。
小张翻得利索，三两下就出去了。老夫子最后一个上，刚把腿跨过去，就听见远处传来对讲机的声音。
“三区正常，继续巡。”
他赶紧收腿，整个人扑在窗台上，差点摔下去。好在小张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
三人趴在露天平台上，大气都不敢出。
平台不大，四周空荡荡的，正对面就是监控探头，红灯一闪一闪。
老夫子闭上眼，金手指启动。眼前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界面，几条数据流快速滚动。很快，一条提示弹出：【东南角30米处监控扫描周期15秒，当前角度偏离目标区域，下次覆盖预计8秒后】
他睁开眼，低声说：“等五秒，然后贴墙根跑，去地下车库通风口。”
“你确定那边没摄像头？”大番薯问。
“不确定，但那边墙厚，有个凹槽能躲。”
“那要是有呢？”
“那就认命。”老夫子说完，直接翻身起身，“走！”
三人连滚带爬顺着墙根往前挪。大番薯跑得太急，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扑倒，“咚”地一声摔在地上。
“哎哟！”他捂着膝盖直咧嘴。
“你能不能轻点？”小张回头拉他。
“我已经很小心了！”大番薯委屈，“这地又不平，还有草！”
“草怎么了？”小张问。
“草会绊脚你知道吗？”
“闭嘴。”老夫子盯着监控探头的方向，“它转回来了。”
三人立刻趴下，紧贴墙面。探头的光扫过平台，慢慢移开。
等红灯彻底转过去，老夫子才挥手：“走，快！”
他们一路歪歪扭扭跑到地下车库入口附近，终于找到那个通风口。铁栅栏已经被卸了，黑洞洞的通道像张开的嘴。
“这地方味儿真大。”大番薯捏着鼻子。
“那是机油和霉味混合的自由气息。”老夫子说着先进去。
小张跟上，大番薯最后一个钻进去时，裤腿被铁皮刮了一下，发出“刺啦”一声。
“完了，我妈给我买的限量款裤子！”他心疼得直抽气。
“你现在关心的是裤子？”小张忍不住笑。
“这可是联名款！”
“联什么名？菜市场批发部？”
“你懂什么！”
老夫子没理他们，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零七分。距离董事会还有不到六小时。
“数据怎么样？”他问小张。
“九十五成，剩下的能补。”小张摸出U盘，“邮件记录都在，王总和老赵的往来清清楚楚。”
“发出去之前得加密。”老夫子说，“不能让他们反追踪。”
“我知道。”小张点头，“用公司内网跳转三次，再通过测试服务器中转，最后落到陈小姐邮箱。”
“可以。”老夫子想了想，“加上一段语音备注，就说‘昨夜加班整理的财务疑点，请查收’。”
“这么写不怕穿帮？”
“越普通越安全。”老夫子说，“他们现在盯的是大动作，这种小流量反而容易漏。”
大番薯坐在角落，喘着气：“咱们就这么躲着？不去办公室？”
“现在回去等于送死。”老夫子说，“王总肯定安排了人守着工位，就等我们露头。”
“那怎么办？”
“等。”老夫子靠在墙上，“等到天亮前最后一班巡逻结束，再想办法混进去。”
“那你刚才为啥学猫叫？”大番薯突然想起来，“你还会别的动物不？”
“会狗叫。”老夫子说，“下次让你试试。”
“别别别。”大番薯摆手，“我怕我学不像，把狼招来。”
小张笑了：“你要真能把狼招来，保安估计当场辞职。”
“我告诉你，我小时候参加过少儿主持人大赛，模仿能力可强了。”大番薯认真地说，“我还学过青蛙叫，呱呱呱——”
“打住。”老夫子打断，“再叫就把监控引过来了。”
“那我不说了。”大番薯缩了缩脖子，“我就想活跃下气氛嘛。”
空气安静了几秒。
然后小张忽然笑出声，老夫子也跟着摇头。大番薯看着他们，也咧嘴笑了。
三个人靠着墙，灰头土脸，衣服上全是灰，脸上却都挂着笑。笑声很轻，断断续续，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但谁都没忍住。
笑完，小张擦了擦眼角：“你说王总现在在干嘛？”
“估计在等消息。”老夫子说，“等保安报告异常，等系统报警升级，等我们自己跳出来。”
“结果咱们在这儿吹风。”大番薯抬头看通风口外的夜空，“星星还挺多。”
“那是路灯反光。”小张说。
“哦。”大番薯低头，“我还以为是星星。”
老夫子没说话，只是把U盘放进贴身口袋，又检查了一遍手机电量。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由远及近。
三人立刻收声，身体绷紧。
脚步声在车库门口停了一下，似乎在查看什么。接着，一道手电光照了进来，扫过地面，停在通风口边缘。
光柱边缘擦过大番薯的鞋尖。
他屏住呼吸，眼睛瞪得老大。
手电光停了几秒，然后慢慢移开。
脚步声走远了。
老夫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冲他们比了个手势：再等等。
小张点点头，把笔记本抱得更紧了些。
大番薯悄悄活动了下脚趾，生怕再抽筋。
老夫子靠在墙边，眼皮有点沉，但他强迫自己睁着。
他知道，只要再撑三个小时，就能把证据交到该交的人手里。
外面的风穿过通道，吹得人有点冷。
大番薯搓了搓胳膊：“我说，咱能不能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等？”
“你想进办公室？”小张问。
“不，我想去食堂。”大番薯说，“我记得值班室有暖气，还有泡面。”
“你饿了？”
“我不是饿，我是觉得，人在紧张的时候吃点热乎的，能提高判断力。”
“你上次吃泡面的时候把辣包全倒进去，结果拉了一天肚子。”
“那次是意外。”
老夫子听着他们拌嘴，嘴角微微翘了下。
他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里有一小片灰蒙蒙的光。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