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指尖还残留在屏幕上的温度。批文的事已经落地,但他没觉得轻松。走廊灯光白得刺眼,他看了眼腕表,离论坛开场还有二十三分钟。
他拐过转角,推开休息室的门。陈小姐正站在镜子前整理西装领口,动作不急不慢。桌上摊着发言稿,页边有几处手写修改的痕迹。
“你还真敢穿这身来。”老夫子靠在门框上,语气像随口聊天。
陈小姐抬眼从镜子里看他,“怎么,不像个行业领袖?”
“像极了,就是太像了,容易让人以为你是来抢风头的。”
她笑了笑,合上文件夹,“那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他说,“我只是怕你紧张。”
她转过身,抱臂站着,“我讲过多少次发布会了,比你现在站过的法庭都多。”
“可这次不一样。”老夫子走过来,打开平板,“台下坐着三个国家级智库成员,两个跨国企业技术总监,还有一个是你三年前公开怼过的监管专家。”
“哦,那个说我‘理想主义害死人’的大哥?”她挑眉,“他要是还认得出我,应该会鼓掌——毕竟我现在干的事,正是他当年建议的方向。”
老夫子没接话,点开金手指界面。系统响应迅速,输入关键词后,十二组模拟提问自动生成,涵盖技术伦理、数据边界、中小企业适配成本等高频难点。
“你看这个。”他把平板递过去,“如果有人问你,推动全行业智能化升级会不会导致中小厂商被淘汰,你怎么答?”
陈小姐扫了一眼,“我说过很多次了,不是所有创新都要吞掉旧体系,可以共建共享平台。”
“但你要用案例说话。”老夫子指着其中一条推演,“比如那个新能源小镇,两百人的公司做零碳集群,背后是政府补贴+本地供应链整合+开放技术接口。这才是关键。”
她点点头,眼神变了,像是突然找到了节奏。
“我不需要背答案。”她说,“但我得记住,我不是在汇报成绩,是在定义标准。”
“对。”老夫子收起设备,“立场要稳,语气别硬,举例子的时候放慢点。金手指会在后台帮你监控语速和术语密度,自动提醒。”
“你还真把它当助理用了。”
“它现在比我还能熬夜。”
两人走出休息室,走廊尽头传来报幕声。主持人正在介绍下一环节,现场掌声稀稀拉拉,气氛不算热烈。
“前面那位讲得太干。”老夫子低声说,“政策解读套话连篇,人都快睡着了。”
“所以我不能开头道谢。”陈小姐脚步没停,“得直接砸一个画面进去。”
“卫星图。”他提醒。
“嗯。”
主会场灯光渐暗,聚光灯打向舞台中央。前一位发言人刚走下台,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主持人简短过渡后念出她的名字。
全场安静了几秒,才响起零星掌声。
陈小姐走上台,没有寒暄,也没有致谢。她点开投影,一张灰绿色的卫星图像铺满大屏。
“这是三年前的废弃工业园。”她的声音不高,但清晰,“没人投资,没人接手,地方财政每年倒贴维护费。今天,它是全国首个由小微企业联合运营的零碳智造集群。”
画面切换,新旧对比图列在一起。原本荒芜的厂区变成整齐的光伏屋顶厂房,物流通道自动调度,生产数据实时上传监管平台。
有人开始抬头。
“它的总员工数不到两百。”她继续说,“没有大厂背景,没有资本站台。但它拿到了省级绿色转型专项基金,接入了我们开源的技术框架,并且——”她顿了顿,“它今年的订单增长率是百分之六十八。”
台下有人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老夫子坐在后排角落,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大屏边缘的时间计数器。他知道,真正打动人的不是数字,而是这些数字背后的路径可复制性。
陈小姐的节奏越来越稳。她讲到数据安全时,引用了一个真实案例:某地小企业因系统漏洞被勒索软件攻击,损失百万。但她没停留在问题上,而是展示了他们团队开发的轻量化防护模块,只需三天部署,成本不到五千元。
“技术不该分贵贱。”她说,“大企业的防火墙再厚,挡不住整个生态链断裂。真正的安全,是让每一个节点都能自保。”
台下有人点头。
她谈到中小企业转型难时,也没回避现实阻力。审批流程长、技术人员缺、试错成本高,每一条都说得直白。
“但我们试了一种新模式。”她调出一张架构图,“由行业协会牵头,几家龙头企业出技术,地方政府出场地和部分资金,银行提供低息贷款包。第一批试点十家企业,六个月全部实现盈亏平衡。”
说到这儿,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全场。
“我知道很多人觉得,这种事做不大,撑不久。可我想说——”她声音略微抬高,“创新不该是少数人的特权,而应是所有人的出路。”
话音落下,现场静了一瞬。
然后,掌声响了起来。
起初是零星几处,接着连成一片。前排一位白发学者摘下眼镜,轻轻鼓掌。旁边年轻研究员拿着手机拍ppt截图,一边拍一边跟同伴低声讨论。
老夫子没动。
他看着台上那个身影,笔挺地站在光里,没有鞠躬,也没有微笑致意,只是安静等待掌声平息。
金手指弹出提示:【情感波动检测:欣慰值+87%,归属感上升】。
他伸手点了关闭。
这种时候,数据没意义。她站在那儿的样子,比任何指标都说明问题。
掌声持续了近一分钟才慢慢停下。主持人重新上台,说了几句总结词,宣布进入茶歇环节。
陈小姐走下台时,已有几位同行迎上来。有人递名片,有人直接问合作细节。她一一回应,态度从容。
老夫子依旧坐在原位,没往前凑。他拿出随身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一行字:
“影响力扩散节点达成。”
写完合上本子,放在腿上。
他知道,这场论坛还没结束。接下来还有圆桌讨论,有媒体采访安排,甚至可能有人提出质疑。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立住了。
就在这时,主持人再次登台,拿起话筒。
“各位稍安勿躁,茶歇延后五分钟。”他说,“我们临时接到通知,有一位来自华东区产业联盟的代表希望补充发言。”
老夫子抬起头。
那人他不认识,穿着深灰西装,手里捏着一份文件。
“他说有关于今天议题的重要观点,想当面交流。”主持人笑着补充,“而且特别提到,想听听陈小姐对某个具体案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