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盯着手机屏幕，那条没有署名的短信还躺在对话框里。他没删，也没回。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等什么人出声。
陈小姐坐在对面，咖啡杯已经空了，纸巾被她折成了一个小方块。“他们说想谈合作。”她说，“是华东那边一家做智能产线的公司，规模不小，之前也上过行业榜单。”
老夫子点头，打开电脑，输入企业名称。系统瞬间调出资料页：成立十二年，近三年营收稳步上升，去年申请了七项专利，全部集中在自动化调度模块。
“看起来不是来蹭热度的。”他说。
“那你觉得见不见？”
“见。”他合上电脑，“但不是现在。先让系统跑一遍匹配度，看看他们的技术缺口和我们能给的东西对不对得上。”
陈小姐笑了笑：“你还真是连呼吸都要算步数。”
“我不是信不过他们。”老夫子起身，顺手把她的空杯子收走，“我是信不过运气。前脚刚被人放话‘数据不全’，后脚就有人上门谈合作，太巧的事，多半有坑。”
走廊上的灯一闪一闪，可能是电路接触不良。两人并排走着，脚步声清脆。
回到办公室，老夫子直接接入“老夫子”系统，启动合作潜力分析模块。参数一条条填进去：对方研发投入占比、市场分布区域、过往合作案例类型、团队技术背景……
十分钟不到，报告生成。三维模型在屏幕上旋转，红绿线条交织，显示双方资源重叠度达到百分之六十八，协同效应评级为“b+”，属于可推进范畴。
“不算顶尖，但够用了。”他自言自语。
陈小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摘要。“他们总监明天上午能到，约了个会议室。”
“行。”老夫子抬头，“你负责讲案例，我来讲规则。”
第二天九点整，对方准时出现。中年男人，西装平整，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说话时不急不缓，自我介绍叫张维。
寒暄过后，张维开门见山：“我们最关心的是算法接口的开放程度。如果只是用你们的框架，自己再搭一层逻辑，效率提升有限。”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陈小姐看了眼老夫子。后者坐在椅子上，手指搭在桌沿，没动也没说话。
几秒后，老夫子开口：“接口不能开。”
张维眉头微皱。
“但我们愿意提供定制化模块。”老夫子继续说，“你们提需求，我们评估可行性，做成独立插件，嵌入你们系统。更新由我们负责，安全责任也由我们背。”
张维没立刻回应，低头翻了下手里的资料。
“华东某工厂通过轻量化接入实现产能优化23%。”陈小姐接过话，“这个案例里的调度模型，就是按客户需求调整过的版本。他们没拿到源码，但效果一样达标。”
张维抬眼：“那调试周期多久？”
“常规需求，五天内交付测试版。”老夫子说，“复杂一点的，不超过两周。前提是你们的数据格式规范。”
张维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听起来像卖服务，不是卖产品。”
“本来就是。”老夫子说，“我们不卖盒子，只解决问题。”
气氛松了下来。张维放下笔，从包里拿出一份初步合作草案，里面写了试点范围、数据对接方式和验收标准。
“我们想先在一个车间试三个月。”他说，“如果降本达到预期，再考虑扩大。”
老夫子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遍，在几个条款旁做了标记。“退出机制写得太模糊。万一中途发现不匹配，怎么收场？”
“这……”张维顿了顿，“您希望怎么写？”
“两条。”老夫子拿过笔，“第一，任意一方可在第二个月末提出终止，只需提前七天书面通知；第二，已交付的模块继续维护三个月，不算额外收费。”
张维想了想，点头：“可以加。”
合同草稿暂时搁置，转入技术细节讨论。张维问得很细，从数据加密方式到异常响应时间，几乎没有跳过任何一个环节。
老夫子一一作答，偶尔看向屏幕，调出系统后台的模拟推演结果。当他提到“联合试点九个月内有望实现综合成本下降15%以上”时，张维终于坐直了身子。
“这个数字有依据？”
老夫子点击投屏，一张动态图表展开。横轴是时间，纵轴是运营成本与产出效率，两条曲线在第六个月开始明显分离，一条下行，一条上扬。
“这是基于你们公开产能数据和我们现有客户反馈做的推演。”他说，“误差范围正负两个百分点。”
张维盯着图看了半分钟，转头对助理说：“记下来，回去核对基础参数。”
会议进行到中午，双方都没提吃饭的事。陈小姐中途出去一趟，带回三份盒饭，摆在角落的小桌上。
没人动。
直到张维问起技术支持响应速度，老夫子才起身走过去，拿了一份饭，边吃边回答：“一线问题两小时内响应，严重故障二十四小时现场处理。我们有驻地工程师网络，覆盖你们所有生产基地。”
张维吃了口饭，忽然说：“你们以前跟大厂合作过吗？”
“有过。”老夫子嚼完一口米饭，“结果不好。他们总想改我们的流程去适应他们的官僚体系，最后拖到项目烂尾。”
“所以你们现在挑客户？”
“不是挑。”老夫子放下筷子，“是筛。我们不怕难搞的客户，怕的是不懂装懂的决策层。”
张维笑了，这次没忍住。
饭后，他又提了一个问题：“如果试点成功，后续能不能签年度框架协议？”
“能。”老夫子说，“但每年都要重新评估技术匹配度。行业变太快，去年合适的方案，今年可能就过时了。”
张维点头，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
下午三点，谈判接近尾声。张维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我回去汇报一下，今天的内容很有价值。”
“别光看结论。”老夫子提醒，“重点看推演过程。系统可以发你们一份简化版模型，用来内部演示。”
“那太好了。”张维伸手，“期待下次见面。”
握手之后，陈小姐送他出门。老夫子留在会议室，把桌上的文件收进抽屉，打开电脑查看系统反馈。
模拟推演图还在屏幕上，绿色曲线稳定上扬。他点了保存，顺手转发到个人邮箱。
刚关掉页面，手机震了一下。
是陈小姐的消息：“他说你们聊得比预想顺利。”
老夫子回了个“嗯”。
接着又一条：“另外，他临走前说，你们不像技术公司，倒像在建一套规则。”
老夫子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嘴角稍微往上提了提。
他正准备关电脑，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大番薯。
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
窗外传来一阵笑声，不知是谁在走廊尽头打闹。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键盘边缘，映出一道细长的光痕。
他按下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