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放下手机,会议通知已经发出去了。他站在战略办公室的窗前,手里捏着那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风险简报。窗外天刚亮,城市还在慢慢醒来,楼下的保安换完班,新来的人正打着哈欠往岗亭里钻。
他转身走进会议室,把文件夹放在长桌一端,打开投影仪。墙上的大屏幕立刻亮起,一张由红点和灰线组成的数据图铺满整个墙面。这是昨晚系统推演的结果——如果什么都不做,六周后他们在东南亚的业务将缩水到原来的不到四成。
八点整,门被推开。
陈小姐走了进来,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扎得一丝不苟。她坐下时没有寒暄,只是看了眼屏幕上的图表,眉头轻轻动了一下。
“情况比预想的严重。”她说。
老夫子点头:“他们这次不是硬闯,是慢慢渗进来。用合法身份,走正规流程,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渠道早就被占了。”
又过了几分钟,公司高层陆续到场。有人端着咖啡,有人边走边看手机邮件。会议室的气氛不算紧张,但也谈不上轻松。
老夫子没等所有人坐稳,直接开口:“昨天晚上,一个叫‘亚太通联’的公司通过了初审,申请接入本地支付网关。资质齐全,材料合规。但它提交的银行资信证明编号,是一家去年破产公司的注销文件。”
一片安静。
财务总监皱眉:“这种事也能过审?”
“因为审核系统只查格式和有效性,不查历史使用记录。”技术主管接话,“编号本身没错,只是不该出现在这家公司名下。”
“所以问题不在技术。”老夫子走到屏幕前,手指点了点中间的一片红色区域,“而在于我们太相信流程了。他们就是冲着这一点来的。”
有人低声说:“要不要先把所有境外申请都停了?”
“可以。”老夫子说,“但这样一来,真正想合作的商户也会被拦在外面。市场会认为我们出了问题,开始收缩防线。”
“那怎么办?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这时陈小姐开口:“敌人不怕审查,也不怕封杀。他们怕的是没人信他们。”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继续说:“这些空壳公司能混进来,是因为我们和本地合作伙伴之间缺少面对面的联系。他们看不到我们的人,听不到我们的声音,自然更容易被假象迷惑。老赵他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会议室里有人点头。
“你的意思是?”一位高管问。
“回访。”陈小姐说,“现在就开始。让高管带队,去重点城市见客户。不只是谈业务,更要告诉他们——我们还在,而且比以前更在乎他们的需求。”
空气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
有位区域负责人马上反应:“这招狠啊。我们高调出现,等于在打对方的脸。他们躲在幕后搞小动作,我们却光明正大地走进市场。”
“而且还能顺手收集情报。”另一位补充,“哪些商户最近换了代理,哪些合同签得蹊跷,一线最清楚。”
老夫子听着,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但他没急着拍板。他知道还有人犹豫。
果然,财务总监提出疑问:“这个计划耗时耗力,短期内看不出效果。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
“但我们更缺的是信任。”老夫子接过话,“技术封堵只能挡住一部分,法律反制又要等流程。可市场不会等我们慢慢走完程序。客户也不会。”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三个词:
客户、技术、品牌。
“敌人打的是静默战,我们就打扎根战。”他说,“第一步,启动‘客户回访计划’,由陈小姐牵头设计路线和沟通方案;第二步,技术部马上建立‘白名单护盾’,对长期合作商户开通快速通道,减少审核环节;第三步,公关团队准备发布一份公开声明,说明我们近期加强风控的成果,掌握舆论主动权。”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不是我们在慌,而是在升级。”
会议室里的讨论声渐渐热了起来。
有人问执行周期,有人关心资源调配,还有人提到了差旅安全。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方向已经明确。
老夫子回到主位,看了看手表,十点二十三分。
“今天中午十二点前,各部门把执行细则交上来。我要看到具体的人选、预算和时间节点。”他说,“从现在开始,这件事优先级最高。”
会议结束的铃声响起,人们陆续起身离开。
陈小姐收拾好自己的笔记本,抬头看了老夫子一眼:“我去运营部开会,争取下午就把第一批回访名单定下来。”
“辛苦你了。”他说。
她笑了笑:“这种时候,谁都不该只待在办公室里。”
门关上后,老夫子一个人留在会议室。他重新调出那张风险图谱,放大其中几个关键节点。这些都是过去三个月里被清理掉的老赵代理点,如今又出现了新的注册公司,位置几乎完全重合。
他拿出红笔,在地图上圈出五个城市:曼谷、雅加达、胡志明、吉隆坡、马尼拉。
这些都是曾经最乱也最难啃的市场,也是最容易被钻空子的地方。
就在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是前台打来的。
“老总,楼下有个人自称是‘亚太通联’的商务代表,说预约了今天的入驻洽谈,已经等了二十分钟。”
老夫子握着听筒,没说话。
他低头看了眼刚画好的作战图,红圈还新鲜,笔迹未干。
然后他慢慢说道:“让他上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把红笔插进笔筒,发出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