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当庄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时,他的人生轨迹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梅比乌斯博士将那份关于未来灾难的对话记录——经过精心筛选的部分——呈递给了联合国,试图唤醒各国对崩坏威胁的重视。
然而,在这个崇尚实证的世界里,没有确凿证据的警告就像投入深海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
各国政要们依旧沉浸在盲目的自信中,坚信现代武器足以让那些所谓的崩坏兽灰飞烟灭。
至于律者?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能多挨几发导弹的变异体罢了。人类的傲慢,总是与未知的危险成正比。
与此同时,梅比乌斯对庄姜身体的研究陷入了瓶颈。
那次对话后,她逐渐将重心转向了崩坏能的基础研究。
而庄姜,则在实验室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成为梅比乌斯麾下的一名特殊研究员助理。
经过长达一年的观察评估,在梅比乌斯反复确认其无害性后,官方最终将这个特殊存在定义为具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类。
对外宣称他是第一研究所的实验产物,此前放出只是为了进行社会适应性观察。
现在,他获得了有限度的自由——只需定期报备行踪。
有什么打算,我的小白鼠?
梅比乌斯将最新通知的投影推到庄姜面前,蛇瞳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旅行。
庄姜的指尖轻轻划过虚拟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在崩坏降临前,我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久违的轻松感像春风般拂过心头,这是记忆复苏后第一次感受到的纯粹愉悦。
博士,应对崩坏的准备......
话未说完,梅比乌斯便发出一声轻笑。
各国高层都觉得我在危言耸听。
她慵懒地靠在实验台上,白大褂下摆微微晃动,与其操心这些,不如珍惜你难得的自由时光。
庄姜摇了摇头,眼底的失望转瞬即逝。
他早该料到这个结果——在利益未被触及前,权贵们永远不会正视威胁。
回到宿舍时,一个意外来客正倚在门边。
银灰色的铠甲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痕——这位刚完成第二次崩坏强化的战士,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作为布兰卡的丈夫,痕经常出入第一研究所。
在无数个夜晚,他带着这个总是形单影只的异界来客出入酒吧。
有趣的是,庄姜的特殊体质让他千杯不醉,每次都是他把烂醉如泥的痕扛回家。
为此两人没少被布兰卡调侃,却也在这份默契中结下了友谊。
听说你自由了?痕兴奋地拍向庄姜的肩膀,却在接触瞬间听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庄姜的胸口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又在转瞬间恢复如初。
要是普通人,现在该准备吃席了。
庄姜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既惊叹于痕获得的力量,又对他控制不住的力道感到无奈。
梅比乌斯曾尝试用崩坏能强化他,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血液在血管中呈凝固状态,任何溶剂都无法渗透。
你看起来像个人,检测数据却像具千年古尸。这是博士当时的评价。
你要离开?去哪?
痕突然抓住庄姜的双肩,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酒醉的夜晚,庄姜坦言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时的神情。
环游世界。
庄姜笑着掰开好友的手,就像我们喝酒时聊过的,去看看阿尔卑斯的雪,爱琴海的落日。
他的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已经看见那些只在影像中见过的风景。
痕望着好友舒展的眉宇,忽然想起他描述过的那个充满苦难的过去。
此刻的庄姜,就像一只终于挣脱牢笼的飞鸟。
保重。
临别时,庄姜突然郑重地按住痕的肩膀,记住,遇到危险不要逞强。想想布兰卡。
他的目光深不见底,带着痕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在这个没有剧本的世界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醒这个总是冲锋在前的战士——活着,才是对爱人最好的承诺。
欧洲的旅途如想象中美好。
庄姜漫步在哥特式教堂的彩窗下,驻足于文艺复兴的雕塑前,在塞纳河畔的咖啡馆里消磨整个下午。
直到某个黄昏,他来到一个名为黄昏街的湖畔小镇。
夕阳将石板路染成金色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撞进了他的怀里。
脏兮兮的少女连声道歉,声音细若蚊蝇。
等庄姜反应过来,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连同他口袋里的钱包。
站住!身份卡还我!
庄姜追进错综复杂的小巷,却很快迷失方向。
正当他懊恼时,一位当地居民指了指远处的废墟:帕朵就住在那里,和她的猫群一起。
帕朵?
这个名字像电流般击中庄姜。他想起那个在游戏里死过三次的猫耳少女,想起她怯懦外表下闪耀的勇气。
即使自诩冷漠如他,也无法对这样的灵魂无动于衷。
废墟深处,数十只流浪猫竖起毛发,为首的黑色公猫龇着尖牙。
当庄姜呼唤那个名字时,棚屋里缓缓挪出一个颤抖的身影。
帕朵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走向刑场。
脏污的小脸上写满绝望,仿佛已经预见即将降临的殴打。
饥饿让她的胃部绞痛,但更痛的是尊严被现实碾碎的感觉。结束也好......
庄姜不再跳动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
在那双灰败的眼睛里,他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自己曾经在黑暗中挣扎的模样,那个无比痛苦的孩子。
此刻,某种超越理性的冲动支配了他。
此刻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也许,他的内心深处依然保有一丝善良;也许,他只是想起了自己在绝望时曾渴望的一道救赎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