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气氛凝固,硝烟弥漫。
苏的念动力如巨锤,一次次轰击着人偶的金色护盾,试图找出破绽。
樱化身为紫色残影,刀光冻结空间,不断逼迫人偶调整防御。
痕与科斯魔如磐石般坚守着正面战线。
痕挥动巨剑,大开大合,每一击都挟着千钧之力,将逼近的零散人偶尽数斩碎。
而完全解放崩落形态的科斯魔,则化身为真正的杀戮巨兽,龙躯撼地,长尾如锤,每一次扫击都清空大片区域;
冰寒吐息喷涌而出,瞬间将涌上的人偶群冻结、破碎。
然而,面对这骤然提升的压力,那由上千人恶意凝聚而成的巨大人偶,脸上的恼怒与烦躁却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诡异,仿佛洞悉了一切秘密的狞笑。
它的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混合着无数男女老幼声线的声音响起,带着令人牙酸的嘲弄:
“呵……呵呵呵……没用的,徒劳的挣扎。”
它甚至放弃了之前那种精准的能量防御,任由苏那强横的念动力在金色棱镜般的屏障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任由樱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刀光在它坚硬的躯壳表面留下道道浅白的冰痕与刻痕。
“就算多了两只稍微强壮点的虫子,结局也不会改变。你们根本不明白,你们在面对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它猛地扬起那只由无数残破肢体扭曲融合而成的巨臂,不再是凝聚高密度能量,而是向着周围那片支离破碎、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废墟阴影,彻底张开了它的五指。
那姿态,充满了亵渎与召唤的意味。
“杂兵就该有杂兵的样子!出来吧,我的‘同胞’们!让这些孤高的战士们,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群体’!”
“轰隆隆——!”
大地回应了它的呼唤,开始剧烈地蠕动、翻腾!
仿佛整个战场的地下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孵化巢穴。
一具具残缺不全、形态各异,但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纯粹恶意与毁灭欲望红光的小型人偶,如同从腐烂地狱最深处爬出的尸潮。
疯狂地从废墟的缝隙下、从断墙的阴影中、甚至是从被鲜血浸透的泥土里钻了出来!
它们的大小不一,有的如同婴孩,有的接近成人,但无一例外都带着扭曲的五官和僵硬的肢体,发出“叽叽喳喳”、“喀拉喀拉”的刺耳噪音,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侵蚀理智的精神污染波。
它们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又如同饥饿了无数世纪的蝗虫群,带着淹没一切的恐怖气势,向着战场中心的四位融合战士汹涌扑来!
痕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巨剑再次横扫,将扑上来的七八具人偶拦腰斩断,破碎的零件四处飞溅。
但空隙瞬间就被更多嘶吼着的人偶填补,它们用爪牙,甚至用自爆的方式,疯狂地冲击着他的防线。
另一侧,科斯魔的咆哮震彻战场。
龙尾砸地,寒冰吐息肆虐,将成片人偶粉碎。
但无数人偶仍如潮水般攀上他的身躯,迫使他不断爆发能量将这些附骨之疽震飞。
半空中,苏眉头紧锁。
他大部分精神力如巨网缠绕巨大人偶,同时抵御着下方无数人偶汇成的精神杂波冲击,仍分神射出凝练念动力,为樱创造机会。
樱的身影在人偶潮中如紫色闪电穿梭。
刀光连绵,所过之处人偶纷纷碎裂。
但黑色浪潮前仆后继,她斩开的空隙转瞬即逝,通往本体的路依然被绝望的数量淹没。
就在战局再次陷入令人焦灼的消耗战,众人与仿佛无穷无尽的人偶海洋激烈鏖战之时——
巨大人偶那由无数残骸拼接而成的身躯上,唯一的头颅缓缓抬起,空洞的眼窝扫过整个战场。
它身上那数条粗细不一的手臂,如同沉睡的蜈蚣足节,开始不安分地蠕动起来。
“看到了吗?!”
伴随着这声滚雷般的咆哮,它身上所有的手臂猛地向四面八方张开,如同一朵瞬间绽放的钢铁毒花,占据了整片视野,将身后那片黑潮般的军团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这就是差距!”
话音未落,几条最为粗壮的手臂轰然砸落,巨拳捶打在地面上,激起冲天的碎石和烟尘。
它的头颅僵硬地转向下方,俯视着渺小的抵抗者,发出混杂着多重音色的低沉嗤笑。
“个体的力量,再如何璀璨……”
几条纤细的手臂如毒蛇般探出,在空中优雅而轻蔑地划过,轻易地将几缕试图反抗的能量光芒捻灭在指间,“……在‘群体’的意志面前,是何等的渺小可笑!”
“你们能杀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呢?!”
每报出一个数字,它便抬起一条不同的手臂,狂暴地指向天际。
每一条手臂的举起,都引得其身后的黑暗军团发出震天的嘶吼,无形的压力层层叠加。
“——一万个呢?!”
在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中,所有举起的手臂骤然定格。
随后,一条位于躯体正中,最为灵活也最为阴森的手臂缓缓收回,将那只缠绕着黑色气息的“手”举到头颅前方。
那条手臂上,几根手指轻松地、慢条斯理地相互摩挲了一下。
“而我,”
人偶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掌控力,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残酷,“创造它们,只需要……动动手指。”
“我的力量,”
这混合的宣告如同最终审判,响彻天际,“源自于整个人类的恶意,源源不绝!”
它享受着这种将强者逼入绝境的快感,如同猫戏老鼠般,看着这些在外界堪称传奇的融合战士,被它那些微不足道的“同胞”们一点点消耗、缠住,如同陷入泥潭的雄狮。
“所以你们,真是可怜啊!可悲啊!”
人偶混合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它的眼睛眼扫过痕那溅满污血却依旧坚定的脸庞,掠过科斯魔那在狂暴龙瞳深处闪烁的理智之光,最后定格在精神力高度集中的苏和身形不断闪烁的樱身上。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会如此‘巧合’地在这里,在这个时间,与我们相遇?为什么你们所有的行动,所有的挣扎,似乎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如同舞台上按照剧本表演的提线木偶?”
它的话语,如同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骤然钻入了所有人的心底,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预感,如同荆棘般缠绕而上,勒得人几乎窒息。
阴谋的气息,浓郁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那巨大人偶,却仿佛觉得这还不够,突然放声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戏谑、玩弄以及掌控一切的绝对得意,甚至暂时压制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声与爆炸声。
“不过,光是看着你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清理这些垃圾,也确实有些无聊了。”
它歪了歪那颗巨大的、由无数面孔拼凑而成的头颅,猩红的目光闪烁,仿佛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语气变得轻佻而残忍,“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一个能决定她们生死的小游戏。”
它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那清脆的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上却异常清晰,仿佛直接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战场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由混凝土构成的断墙后方,阴影一阵蠕动。
紧接着,几具造型明显更加精致、动作也更加灵活协调、身上闪烁着不稳定危险能量纹路的人偶,押解着几个身影,缓缓地,一步步走了出来。
当看清那几人的面容时,苏一直稳定释放的念动力场出现了极其明显的紊乱,空气中荡漾的波纹骤然扭曲。
樱疾速移动的身影猛地一顿,刀光消散,显露出她凝滞的身形,手中的太刀仿佛有千钧之重,再也无法向前挥出半寸。
就连正在与人偶潮奋战的痕和科斯魔,也不由得将一部分注意力投向了那边。
痕挥剑的动作慢了半拍,科斯魔震碎身上人偶的咆哮也戛然而止。
被押解出来的人,是他们绝不想在此刻看到的——
格雷修蓝色头发凌乱,脸上泪痕交错,眼中充满恐惧,身体不停发抖。
特斯拉博士外套破损,嘴角带着血渍,镜片碎裂,但仍倔强地怒视着押解者。
爱因斯坦博士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勉强维持冷静,但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的虚弱。
帕朵的猫耳无力耷拉,身上带伤,衣服被撕破,被人偶扼住手腕疼得眼眶发红却不敢哭出声。
“看啊!看看这是谁来了!”
巨大人偶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亵渎与病态的快意,仿佛在展示它最得意的战利品,“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家人’!是你们拼死想要保护的‘未来’!是你们弱点的具现!现在,她们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特斯拉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镜片后那双眼睛里燃着近乎实质的怒火。
“呸!少在那里得意忘形了,你这堆破烂零件拼凑成的怪物!”
她的声音因受伤而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每一个字都像砸出去的石头,“你以为抓住我们就能赢得什么吗?做梦!会有人继续前进,会有人把你们——”
“啪——!”
一记极其狠戾的巴掌重重掴在她脸上,打断了她未尽的怒吼。
动手的押解人偶没有丝毫留情,金属指节与皮肉猛烈撞击,发出令人齿冷的脆响。
特斯拉的头被打得猛地偏向一侧,碎裂的眼镜飞脱出去,掉在地上。
更多的鲜血瞬间从她破裂的嘴角溢出,顺着下颌线淌落。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帕朵吓得浑身一颤,喉咙里溢出半声被强行压下的呜咽。
爱因斯坦死死咬住下唇,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涌上痛楚与愤怒。
格雷修闭上了眼睛,小小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巨大人偶俯下身,那张诡异的面孔几乎要贴上特斯拉,亵渎的快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它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继续说啊,博士。你激昂的演说,配上这鲜红的点缀,真是……格外动听。”
特斯拉剧烈地喘息着,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痛灼烧着她的神经。
但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抬起头,尽管视线模糊,尽管疼痛撕扯,她依然用那双燃烧着的眼睛,死死盯住巨大人偶的核心。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屈服。
处理完特斯拉后,巨大人偶又转头对着痕等人说道。
“现在,游戏规则很简单。”
人偶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残酷,不带一丝情感,如同凛冬的寒风,“放下你们那可笑的武器,跪下来,宣誓效忠于‘群体’的意志。”
它顿了顿,欣赏着众人脸上那瞬间凝固的表情,如同在品味最醇厚的美酒。
“否则,我不介意让这场演出,再提前增添几分……鲜艳而残酷的‘红色’来点缀。”
它的话音刚落,一具押解着格雷修的人偶,眼中红光大盛,它那尖锐得如同匕首般的手指,猛地向上移动,死死抵住了小女孩那白皙、脆嫩、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脖颈!
指尖微微陷入皮肉,一道刺目的鲜红血痕,瞬间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浮现,殷红的血珠缓缓渗了出来。
“唔……!”
痕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手中那柄燃烧着斗志的巨剑,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仿佛他内心的挣扎。
他宽阔如山岳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那是一个父亲目睹女儿遭受伤害时,最原始、最剧烈的痛苦与愤怒。
崩落形态的科斯魔,那震天的咆哮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深处,化为一阵阵压抑到极致的、充满痛苦与暴戾的低吼。
他那幽蓝的龙瞳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线,死死地盯住那只抵在格雷修脖颈上的致命手指,狂暴的毁灭冲动与极致的恐惧在他眼中疯狂交织、撕扯,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撕裂。
苏那一直维持着的强大念动力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第一次出现了剧烈而不稳定的波动,甚至波及到了他自身悬浮的身形。精神层面的对抗天平,正在倾斜。
樱手中的刀,彻底停在了半空,那锋锐无匹的刀尖,第一次显得如此沉重,如此无力,再也无法向着敌人挥出哪怕一寸的距离。
冰冷的杀意被更冰冷的绝望暂时冻结。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无形的领域般笼罩了整个战场。
只有那些个体人偶们发出的、细碎而黏腻、充满恶意的笑声在废墟间回荡,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被扼住要害、承受着极致恐惧的小小身躯,似乎终于从那片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中,捕捉到了唯一一丝熟悉的光亮与温暖。
她盈满泪水、写满惊恐的大眼睛,努力地越过眼前扭曲的敌人,越过那汹涌的黑色潮水,牢牢地、死死地锁定了那个一直如同山岳般守护在她身前的身影。
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夹杂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她发出了一声撕裂寂静、也仿佛撕裂了整个战场的呼唤:
“爸爸——!”
这一声呼唤,如同最终判决的钟声,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又如同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彻底压垮了所有抵抗的意志,熄灭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花。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夜色,如同无边无际的漆黑潮水,带着冰冷的寒意,将战场上的一切,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