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匣自主绽放的乳白色光华,如同绝望深渊中骤然点亮的一盏孤灯,虽不耀眼,却带着一种亘古、祥和、万邪辟易的坚韧力量。光幕稳稳地护在舒婉儿身前,将噬魂幽魅那足以撕裂魂魄的阴影利爪牢牢挡住,净化之力灼烧得幽魅发出痛苦尖啸,魂火摇曳,不得不仓皇后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在激烈搏杀的熔炉中投入了一块寒冰,让战场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噬魂魔将那猩红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住那古朴剑匣,头盔下的扭曲面孔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它能感觉到,那乳白色光华中蕴含的气息,并非多么强大的攻击性能量,却带着一种让它从灵魂深处感到厌恶和一丝……畏惧的“秩序”与“守护”意味,与魔族混乱毁灭的本质截然相反。这绝非寻常法宝!
裂骨魔猿与石皇硬撼一记后,也暂时分开,龇牙咧嘴地低吼着,蓝色鳞甲上多了几处拳印裂缝,它那简单的杀戮思维无法理解剑匣的奥秘,但本能地感到不适。噬魂幽魅更是远远飘开,幽绿的魂火忌惮地闪烁着,不敢再轻易靠近光幕。
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对林枫等人而言,珍贵无比!
“咳咳……”林枫趁机后退数步,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鲜血。左臂被噬魂钉擦过的伤口乌黑发亮,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不断传来,左肩旧伤也因过度运力而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但那双眼睛,却因剑匣的异动和这短暂的停歇而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
他迅速瞥了一眼剑匣,心中念头飞转。这得自太虚遗迹的剑匣,果然非同寻常,竟能在关键时刻自主护主,看来其奥秘远不止于存放无相剑和《机关密录》。但此刻不是探究的时候。
“瑶光!孟浪!护住婉儿和赤焰,依托剑匣光幕防守!”林枫强提一口气,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下达指令。剑匣的光幕似乎以舒婉儿为中心,范围有限,但却是目前最安全的区域。
瑶光仙子立刻会意,搀扶起依旧昏迷的舒婉儿,将她移至光幕最中心。幼狐赤焰也被她小心地放在舒婉儿身边。乳白色的光晕笼罩着这一人一狐,仿佛隔绝了外界的魔气与杀意,带来一丝难得的安宁。赤焰虚弱地睁开琉璃眸子,看了看光幕,又看了看浴血奋战的林枫,发出细微的、带着依赖的呜咽声。
孟浪也迅速靠拢过来,手中扣紧灵符,警惕地盯着外围的三名魔将。石皇则退到光幕边缘,如同门神般屹立,戊土灵力运转,修复着身上的伤势,目光凶狠地瞪着裂骨魔猿,随时准备再次扑上。
局势似乎暂时稳定下来,形成了一个以剑匣光幕为核心的微小防御圈。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魔族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剑匣的光幕能支撑多久,无人可知。他们依旧处于绝对的劣势,伤亡只是时间问题。
“那光幕……有古怪!”噬魂魔将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先毁掉那个匣子!”它看出了关键,剑匣是这变数的源头。
裂骨魔猿闻言,咆哮一声,再次猛扑上来,这次它的目标不再是石皇,而是直接冲向剑匣!它挥动巨大的骨刃,带着撕裂山岳的力量,狠狠劈向乳白色光幕!
石皇怒吼拦截,但噬魂幽魅却在一旁不断骚扰,释放出干扰心神的精神波纹,让石皇的动作屡屡受阻。
砰!!! 骨刃重重砍在光幕之上!光幕剧烈荡漾,乳白色光华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但终究没有破裂!光幕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将大部分力量分散化解,而那祥和的气息反而让裂骨魔猿感到一阵心烦意乱,骨刃上附着的魔气都被净化了不少。
“一起上!耗光它的能量!”噬魂魔将厉声喝道,它亲自出手,噬魂钉爆发出浓烈的血光,化作一道血色闪电,再次刺向光幕!这一次,它瞄准的是光幕的一个点,试图以点破面!
噬魂幽魅也配合着释放出大范围的【灵魂尖啸】,无形的声波冲击着光幕,也干扰着光幕内众人的心神。
轰轰轰! 三名魔将联手攻击,光幕顿时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剧烈摇晃,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剑匣本身也开始微微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它毕竟是无主状态下自主防御,能量并非无穷无尽!
“撑不住了!”孟浪脸色发白,他能感觉到光幕的能量在飞速消耗。
瑶光仙子将所剩不多的星辰之力全力注入罗盘,加固光幕,但依旧是杯水车薪。石皇奋力抵挡,却双拳难敌四手。
林枫看着摇摇欲坠的光幕,看着光幕内昏迷的舒婉儿和虚弱的赤焰,看着苦苦支撑的同伴,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决绝感,涌上心头。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
不!绝不!
他的目光落在了昏迷的舒婉儿脸上,落在了她那双即使紧闭也依旧能看出轮廓的、曾经灵动的眼睛上。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几乎被绝望充斥的脑海!
舒婉儿的灵瞳!那能窥破虚妄、洞察本源的天赋!如果……如果能将她的灵瞳之力,以某种方式激发出来,或许……或许能创造出奇迹?就像在万妖城,她激活那远古传送阵一样!
但这个念头太过危险!舒婉儿灵瞳已然受损,强行激发,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就是灵瞳彻底破碎,神魂俱灭的下场!
就在林枫内心激烈挣扎,光幕即将破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昏迷的舒婉儿,长长的睫毛忽然剧烈颤动起来。她似乎感应到了极致的危机,也或许是在昏迷中感受到了林枫那决绝的意念。她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原本清澈灵动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黯淡无光,甚至边缘处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剧痛让她秀美的脸庞扭曲,但她看向林枫的眼神,却充满了理解、决然,以及一丝……恳求。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但林枫却从她的口型和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
“用……我的……眼睛……”
“不!”林枫心中剧震,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但舒婉儿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抬起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的右眼,又指向那不断攻击光幕的魔族裂缝方向,眼神焦急而坚定。她愿意牺牲这双眼睛,换取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剑匣光幕在三位魔将的狂攻下,终于达到了极限!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乳白色光幕如同破碎的琉璃,轰然消散!剑匣光芒彻底黯淡,表面裂纹遍布,“哐当”一声掉落在舒婉儿身边。
最后的屏障,消失了!
“哈哈!毁了它!杀光他们!”噬魂魔将狂笑着,噬魂钉带着滔天杀意,率先刺向距离最近的林枫!
裂骨魔猿和噬魂幽魅也狞笑着扑向光幕消失后暴露出来的瑶光、舒婉儿和赤焰!
绝境!真正的绝境来临!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
舒婉儿的右眼之中,那布满血丝、濒临破碎的瞳孔最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却纯粹无比的血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亮了起来!
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鲜血喷出,混合着右眼瞳孔中那点血色光芒,她伸出颤抖的食指,沾着血与光,竟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在虚空中……开始艰难地勾勒起来!
一个极其复杂、古老、散发着难以言喻气息的符文雏形,随着她指尖的移动,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天地间的灵气,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向着她那染血的指尖汇聚!甚至连那汹涌的魔气,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那是……什么?!”噬魂魔将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惊骇地看向舒婉儿指尖那正在成型的血色符文,从那符文中,它感受到了一种足以威胁到它存在的、禁忌般的力量!
林枫看着舒婉儿那决绝而凄美的侧脸,看着她以生命和灵魂为引,绘制的那个血色符文,心脏像是被狠狠刺穿。他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握紧了无相剑,眼神变得如同万古寒冰。
“石皇!孟浪!不惜一切代价,护住她三息!”
吼声落下,他以身化剑,主动迎向了噬魂魔将!
最终的牺牲与反击,在这一刻,拉开了血色的帷幕。
(第七卷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