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凌清玄察觉夭夭意图，暗中阻拦
万宝楼内，死寂无声。
龙夭夭将最后一块石板碎片放回那个破旧的木盒，动作轻柔，仿佛在安放什么稀世珍宝。她脸上的狂喜与癫狂已经尽数敛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平静。
她找到了。
找到了她寻觅已久，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存在的，终极的“剧本”。
她就是剧本本身。
她小心翼翼地盖上盒盖，将木盒重新塞回书架最底层的角落，又抓了两把灰尘，均匀地洒在上面，让它恢复了那副被遗忘千百年的模样。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
金色的竖瞳里，那团名为“灭世”的火焰并未熄灭，而是被压缩、凝炼，化作了瞳孔深处一点冰冷而专注的星芒。
从这一刻起，她的目标变得无比清晰。
混沌魔渊。
她转身，再次走向那些望不到尽头的书架。这一次，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漫无目的地翻阅。那些闪烁着魔光的兵刃，散发着异香的丹药，她依旧视而不见。她的目光，精准地掠过一排排书架，搜寻着特定的字眼。
《山海异志》、《八荒地理考》、《上古地脉图录》、《禁地奇闻录》……
所有与地理、图志、古史、禁地相关的典籍，都成了她的目标。她需要一张地图，一个坐标，任何能将“混沌魔渊”这个虚无缥缈的名字，定位到现实世界中的线索。
她的举动，落在万宝楼外那两名守塔长老的神识中，又成了另一番景象。
“圣女真是……道心匪夷所思。”一名长老抚须感叹，“不取法宝，不阅魔功，反而专心研读这些枯燥的古史地理。莫非，她是在追溯我魔道本源，勘破世界至理？”
另一名长老深以为然：“我等只知修炼，圣女却已在俯瞰天地。或许，她正是要从这些被遗忘的典籍中，为我万魂幡，为整个魔道，寻一条前所未有的通天大道！”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眼中的敬畏更深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加强了周边的警戒，决心为圣女的“悟道”，提供最安稳的环境。
……
凌云仙宗，清玄峰顶。
云海翻涌，松涛阵阵。
凌清玄盘坐于千年古松之下，面前悬浮着他的本命仙剑“问心”。剑身清亮如水，此刻却微微震颤，发出一阵细密的嗡鸣，如龙吟，如悲泣。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
自那日从万魂幡归来，他便心神不宁。龙夭夭那张苍白而倔强的脸，她昏迷时无意识的呓语，以及万魂幡大长老那番颠倒黑白却又似乎暗藏真机的言论，在他脑中反复交织。
功德反噬，对抗洗礼。
他越是深思，越觉得这荒谬的言论之下，隐藏着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真相。
他无法再静心打坐。指尖一引，一滴精血落于“问心”剑身之上。血珠瞬间沁入剑体，整把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光华大放。
“天视地听，以我心为引，窥其所向。”
他以自身与龙夭夭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机牵引为线，施展了正道秘法“问心寻踪术”。此术不为追踪，只为感应对方的“意”与“念”，探查其心之所向，是吉是凶。
剑身投射出的光幕中，景象变幻。先是万魂幡那浓郁的魔气，接着，画面深入，定格在一座幽深的黑色巨塔之上。塔内，无数古籍环绕，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在其中穿梭，专注而执着。
是她。
凌清玄的心神跟着她的身影移动。他“看”到她翻开一本本古老的图册，神识扫过一张张残破的地图。她的目标性极强，所有与征伐、权谋、功法有关的东西，她都弃如敝履。她只看那些记载着天地极境、绝地凶渊的古老秘闻。
渐渐地，凌清玄从她那执着的搜寻中，捕捉到了几个反复出现的关键词。
“虚无”、“归墟”、“深渊”、“混沌”……
当“混沌魔渊”这四个字，在她心念中一闪而过的刹那，凌清玄面前的“问心”剑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剑尖剧烈地指向一个方向，光幕中的景象瞬间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
一股源自神魂的悸动与恐慌，让凌清玄猛地睁开了双眼。
“混沌魔渊！”
他失声低语，脸色瞬间变得和龙夭夭一样苍白。
他明白了。
她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之地。
她没有消沉，没有绝望，反而是在主动寻找那个地方！
这个认知，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一阵尖锐的刺痛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想做什么？
凌清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让他心胆俱裂。
她是要去那里，独自面对那灭世之劫吗？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存在给万魂幡、给身边的人带来了灾祸，所以想用最极端的方式，将一切终结在自己身上？
她甚至……是不是在寻找一种，不需要献祭，也能封印魔渊的方法？她想凭一己之力，去挑战那天道定下的铁律？
无论是哪一种，在她如今元气大伤、修为不稳的状态下，前往混沌魔渊，都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不行。
绝对不行。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
可要如何阻止？直接上门劝说？她连自己是好是坏都分不清，又怎会听他的劝。派人去万魂幡强行带走她？那只会引发仙魔两道更大的冲突，让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凌清玄在松下疾步踱走，心乱如麻。
救人，不能用蛮力。阻止她，也不能用强权。
她是在万宝楼里寻找线索……那如果，线索断了呢？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他取出一枚传音玉符，神识沉入其中，一道极为隐秘的神念被他送了出去。
“‘影子’，启动最高密令。”
“目标：万魂幡，万宝楼。”
“任务：抹去所有关于‘混沌魔渊’位置的明确记载。可以焚毁，可以腐化，可以用任何方式，让相关图录、典籍的指向性线索彻底中断。”
“记住，只毁物，不伤人。行动必须无声无息，不留任何属于凌云仙宗的痕迹。你只有十二个时辰。”
做完这一切，凌清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靠在身后的古松上。
他望着云海深处，那里是魔域的方向。
“夭夭，我知道你很苦。”他低声喃语，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温柔，“但请你，不要这么着急地奔赴绝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拯救你的方法。”
……
万宝楼，第七层。
龙夭夭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她在一卷名为《北境冰原考》的兽皮卷上，找到了一个关键性的描述。
“……极北之北，永夜之地，名曰‘泣血冰原’。传闻，冰原之下，藏有通往世界之底的‘伤口’。古时有大能者，曾循天枢、摇光、玉衡三星连一线，于夏至日落时，在冰原正中，见‘深渊之影’……”
天枢、摇光、玉衡！
这是星图！是坐标！
龙夭夭心中狂喜，立刻合上兽皮卷，转身冲向存放星图的区域。她记得很清楚，第七层收藏着一幅上古流传下来的《万星流转图》，乃是用整块的星辰铁打造，其精确度远非寻常图录可比。
很快，她找到了那幅巨大的星图。它被封存在一面水晶墙壁内，占据了整整一面墙，无数星辰在黑色的铁幕上缓缓流转，玄奥而美丽。
她的目光迅速锁定了北斗七星的位置，找到了天枢、摇光、玉衡。她伸出手指，隔着水晶墙，模拟着将三点连成一线。
然而，当她的视线顺着那条想象中的直线，朝冰原方向延伸而去时，她的动作，僵住了。
那片区域，本该是星图中最密集、最繁杂的地带。
可现在，那里却空空如也。
一个完美的圆形空洞，出现在星图的正中央，直径足有三尺。空洞的边缘光滑无比，仿佛是被某种力量凭空挖走了一块。所有位于那条直线延长线上的星辰轨迹，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龙夭夭脸上的喜悦，一点点凝固。
她愣在原地，看了许久，才缓缓走到水晶墙前，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空洞的边缘。
没有烧灼的痕迹，没有腐蚀的迹象。
那是一种……湮灭。纯粹的、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湮灭。
巧合？
她不信。
她压下心头的不安，转身下到第六层。她记得在另一本《异闻杂谈》里，看到过关于“泣血冰原”的另一种说法，提到了一座古代祭坛的方位。
她飞快地找到那本书，翻到相关页面。
书页还在，字迹也还在。但偏偏，记载着祭坛方位的那一小段文字，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墨团，像是被人泼了一滴水，又被小心翼翼地吸干，只留下一片无法辨认的污迹。
龙夭avo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她不死心，又接连找了三处可能存在线索的典籍。
结果，无一例外。
一本记载着古代洋流的航海图，在指向极北之地时，图纸莫名其妙地缺了一个角。
一枚记录着地脉走向的玉简，关于“泣血冰原”的部分，神识一探入，便是一片混乱驳杂的废弃信息，仿佛被人用更强的神识强行冲刷过。
一块刻着符文的龟甲，在最关键的几枚符文上，多出了几道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裂纹，让整个符文阵彻底失去了意义。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
当所有线索，都在最关键的地方，以一种干净利落、又截然不同的方式同时中断时，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有人在暗中捣鬼。
有人在阻止她！
“呼——”
龙夭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狂怒的火焰，从她心底最深处，轰然燃起，瞬间烧遍了四肢百骸。
她站在那幅残缺的航海图前，双拳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是谁？
万魂幡的长老？他们想将自己这把“钥匙”牢牢掌控在手里，所以不希望自己知道太多？
不对。他们的手段，不会这么“干净”。魔修做事，只会更直接，更粗暴。这种抹除痕迹的手法，精准、细腻，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克制”。
仿佛不是为了夺走秘密，而是在保护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让她去触碰危险的玩具。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无比的恶心和屈辱。
一个清冷孤高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闪过她的脑海。
是他。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你并非灾星”，却总在用自己的方式“匡扶正义”的伪君子。那个总用一种她看不懂的、混杂着疼惜与固执的眼神看着她的脑补怪。
除了他，还会有谁，会用这种自以为是的、 sanctimonious的方式来“保护”她？
“凌……清……玄……”
龙夭夭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
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金瞳，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被撕去的角落，仿佛要透过它，看到那个远在万里之外，自作多情的男人。
很好。
你以为毁了地图，我就找不到路了？
你越是阻拦，就越证明了这条路是对的！
龙夭夭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万宝楼外走去。她不但没有气馁，反而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既然明路被堵，那她就走暗道。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对她血脉表现出浓厚兴趣，眼神阴鸷，心思深沉的……万魂幡副宗主，墨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