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在官道上颠得像筛糠,萧景行抱着装账本的黑匣子,三两下扒光了半只烧鸡。我说沈大世子, 他把鸡骨头往后一扔,正砸在苏晚卿后脑勺,这柳氏搞假死还带买一送二的?三口棺材埋得比糖葫芦还整齐。
苏晚卿揉着脑袋反手扔回块鸡皮,精准糊在他鼻尖上。你当是青楼赎身呢? 她摸着袖中玉簪冷笑,长公主那对双生子最擅长搭戏台,这次怕是连幽冥阁都被蒙在鼓里。
沈砚突然勒住缰绳,骡车吱呀一声停在岔路口。前方官道立着块歪脖子路牌,左边刻着 乱葬岗,右边写着 柳家庄,墨迹新得像是刚描过。有意思, 他指尖敲着路牌边缘,这字是柳氏的笔迹。
苏晚卿跳下车摸了摸牌面,突然笑出声:这老虔婆还挺懂兵法,生怕咱们找不到她。 牌背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莲花,正是柳氏陪嫁锦缎上的纹样。
三人刚拐进柳家庄,就见村口老槐树下搭着灵棚,白幡上 柳氏之灵 四个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几个披麻戴孝的佃户正蹲在地上分孝布,见他们来了慌忙起身,为首的瘸腿老汉眼神闪烁:几位是......
我们是柳氏的远房亲戚, 苏晚卿掏出锭银子塞过去,来给婶子磕个头。 余光瞥见老汉腰间挂着的玉佩,竟是苏云裳去年生辰时丢的那只。
灵棚里的棺材薄得像层纸板,沈砚绕着棺材走了半圈,突然抬脚踹在棺尾。木板应声裂开道缝,露出里面裹着的草席 —— 席子里塞的竟是些稻草和几块石头,还混着半只啃剩的猪蹄。
这假死套餐也太糊弄事了, 萧景行扒着裂缝往里瞅,好歹塞个稻草人啊,连猪蹄都舍不得扔,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馋嘴?
瘸腿老汉突然吹了声口哨,四周瞬间围上来十几个手持锄头的壮汉。苏晚卿反手将玉簪抵在老汉脖子上,笑盈盈道:麻烦转告柳氏,她那宝贝女儿苏云裳,此刻正在侯府抄《女诫》呢,一天抄不完十遍不准吃饭。
老汉脸都白了,结结巴巴道:夫人...... 夫人三天前就往西边去了,说要去...... 去西域走亲戚。
沈砚突然扣住个壮汉的手腕,那人袖子滑落,露出小臂上刺着的血月图腾。走亲戚需要带着幽冥阁的人? 他冷笑一声拧转手腕,壮汉疼得嗷嗷叫,说,粮草藏在哪?
苏晚卿没等壮汉开口,突然望向村西头的磨坊。磨坊烟囱里冒出的烟是淡蓝色的,混着股若有若无的马汗味。柳氏这辈子就没改过偷奸耍滑的毛病, 她拎着裙摆往磨坊跑,藏东西总爱往响声大的地方躲。
磨坊石碾子下果然藏着条暗道,萧景行举着火折子往下走,突然哎哟一声蹦回来。底下有股骚臭味, 他捏着鼻子嚷嚷,比沈砚书房的墨汁还难闻。
暗道尽头连着处废弃的驿站,院子里拴着十几匹骆驼,鞍袋上印着西域商队的火漆。柳氏正指挥几个黑衣人往骆驼背上装粮袋,看见他们突然窜出来,手里的鞭子啪地掉在地上。
苏晚卿?你怎么没死在天牢里? 她往后退了两步,撞翻了堆草料,露出后面藏着的十几桶火油。
托您的福, 苏晚卿把玩着玉簪,簪尖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牢头看我可怜,每天多给半个窝头。倒是您,假死还带全套服务,连送葬队伍都雇好了,花费怕是够买十个您这样的棺材。
柳氏突然从怀里掏出封信,信纸泛黄,边角还沾着点油渍。你以为你娘是什么好东西? 她抖着信纸尖笑,青芜当年为了当上玲珑局的头头,亲手毒死了自己的亲姐姐!
沈砚突然甩出枚飞镖,正中信纸边角。柳氏, 他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你可知上个月苏云裳偷你嫁妆时,我就在窗外?
柳氏的笑声戛然而止。苏晚卿趁机扑过去夺信,指尖刚碰到信纸,就见柳氏突然抓起桶火油往自己身上泼。既然活不成, 她掏出火折子狞笑,那就让你们跟我一起下地狱!
萧景行反应最快,一脚踹飞火折子。火折子在空中划过道弧线,落在远处的草料堆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黑衣人忙着救火,苏晚卿趁机按住柳氏,却见她嘴角流出黑血,眼睛瞪得溜圆。
她嘴里有东西! 沈砚掰开柳氏的嘴,从牙缝里抠出半片发黑的莲花状药丸,是血月教的牵机引,入口即死。
柳氏最后望着苏晚卿,喉咙里嗬嗬作响,手指艰难地指向骆驼鞍袋。苏晚卿翻遍所有粮袋,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个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张残破的舆图,标注着西域密道的位置,角落还画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 与她手腕的胎记分毫不差。
大火越烧越旺,驿站的横梁噼啪作响。沈砚拽着苏晚卿往外跑,萧景行抱着黑匣子紧随其后。跑出驿站的瞬间,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这老虔婆,死了都不安生, 萧景行拍着身上的火星子,连遗言都搞得跟拆盲盒似的。
苏晚卿展开舆图,突然发现背面用朱砂写着行小字:血月升时,双脉现形。 她摸着手腕的胎记,又看了眼沈砚,突然想起天牢里那疯老头说的话 —— 双血脉者,可解玲珑局百年死局。
看来咱们得去趟西域了, 沈砚将舆图折好塞进她袖中,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顺便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假死套餐。
远处传来骆驼的嘶鸣,几只被惊到的夜鸟扑棱棱飞起,翅膀划破夜空,露出天边那轮刚升起的月牙,像极了柳氏临终前没说完的话。苏晚卿攥紧袖中的玉簪,突然觉得这趟西域之行,怕是比钻狗洞还要惊险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