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版香皂的成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燕丹拿着那几块淡黄色的、散发着朴素油脂与草木气息的皂块,端详了片刻,心中已然勾勒出无数将其“奢侈品化”的方案。
“去污能力是基础,想要卖上天价,还得在‘面子’和‘享受’上下功夫。”燕丹暗忖。
他找来府中手艺精巧的木匠,画出几种简洁却雅致的图案——祥云、瑞兽、秦篆“福”字等,让他们雕刻成小巧的木模。
又吩咐仆役去采集新鲜的花瓣,如桂花、茉莉和具有特殊香气的草药,如艾草、薄荷,尝试将其捣碎取汁,或阴干磨粉,准备在下一批皂液中加入,试验制作带香味和药效的香皂。
他甚至想到了包装。
用粗糙的陶罐或草纸包裹这等“金贵”物事,实在太掉价。
他设计了一种双层结构的扁木盒,内衬柔软的丝绸,外部雕刻精美纹饰,盒口可用小巧的铜扣锁住。
“买椟还珠”的故事告诉他,有时候包装本身,就是价值的一部分。
就在燕丹沉迷于香皂的“升级改造”时,后院工坊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经过近一个月的反复试验、失败、修改,在墨笙和她那群技术狂热师弟们的共同努力下,第一台具备实用价值的青铜蒸馏器,终于初具规模!
这台蒸馏器结构并不复杂,主体是一个厚实的青铜甑锅,用于盛放需要蒸馏的低度酒液,下方留有加火的灶口;上方连接着一个同样由青铜打造的、盘旋而上的导气管;导管的尽头,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带有夹层可注入冷水的青铜冷凝罐;最后,在冷凝罐的下方,开有一个小孔,连接着导流槽,用于收集最终凝结出来的液体。
当一切准备就绪,墨笙亲自将一坛酿造好的、酒精度数较低的米酒倒入甑锅中,密封好各个连接处,然后在灶下点燃了柴火。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围着这个古怪的装置,目光灼灼,充满了期待与好奇,燕丹也站在一旁,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这可是跨越了两千多年的技术再现!
火焰舔舐着锅底,甑锅内的酒液逐渐升温,翻滚,冒出阵阵白汽。
蒸汽顺着导气管上升,进入冰冷的冷凝罐,遇冷后,重新凝结成液珠,一滴、两滴……最终汇成细流,沿着导流槽,滴落入下方准备好的陶碗中。
一股极其浓郁、辛辣刺鼻的酒气,瞬间在工棚内弥漫开来!
这气味,远比他们平日所饮的任何酒浆都要烈上数倍!
“成了!”一个年轻墨家弟子忍不住欢呼起来!
墨笙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起一点那透明如水、却气味凛冽的液体,凑近鼻尖闻了闻,立刻被呛得皱起了眉头,却又眼睛发亮:“好……好冲的味道!这真是酒?”
燕丹接过木勺,也尝了一小滴,舌尖立刻传来一股灼烧感,顺着喉咙一路烫下去!
虽然距离他想要的、能够用于消毒的75%左右浓度的医用酒精还差得远,其纯度可能仅在30-40度之间,且含有不少杂质,但相比于这个时代普遍只有几度到十几度的酿造酒,这已经是质的飞跃!
堪称这个时代的“生命之水”了!
“成功了!”燕丹肯定地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此乃‘蒸馏酒’,其性极烈,饮之需格外小心,少量即可醉人。”
趁着大家兴奋的劲头,燕丹顺势给他们科普了一下基本原理:“此法的关键,在于不同物质‘沸点’不同。水沸腾为汽,需百度(摄氏),而酒之精华(乙醇)沸腾所需温度较低,约七十余度。故加热酒液,酒之精华先化为汽上升,遇冷复凝为液,便得此烈酒。”
墨笙听得极其专注,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立刻追问道:“沸点?为何不同物质沸点会不同?这沸点又是如何确定的?与何有关?”
燕丹被问得一噎:这丫头,刨根问底的习惯真是……
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这与物质本身的性质有关,具体机理复杂。或许…与天地间无所不在却看不见摸不着的‘大气压强’亦有关系……”
“大气压强?”墨笙的眼睛更亮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是何物?为何会有压强?如何测量?它……”
“停!停!停!”燕丹赶紧抬手打断她连珠炮似的追问,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跟一个战国时代的天才工匠解释大气压和分子运动论,这难度系数实在太高了!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笑道:“墨笙,这些问题极为深奥,非一时半刻能说清。”
“眼下,我们先专注于将这套装置完善,稳定地制备出更多这种烈酒,可好?贪多嚼不烂,一步步来。待日后有空闲,我再慢慢与你分说,如何?”
墨笙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燕丹说得在理,只好勉强按捺住满腔的好奇心,点了点头,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台蒸馏器,仿佛想从上面看出“大气压强”的奥秘来。
燕丹暗自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以后可得小心,不能随便开启她的‘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接下来的几天,墨笙团队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优化蒸馏器、提高出酒效率和稳定性上。
而燕丹则一边指导香皂的香味改良和包装设计,一边关注着另一项“长期投资”——啤酒的酿造进展。
麦芽的制备还算顺利,糖化过程也摸索出了些门道,如今一大桶麦汁正在阴凉处静静地发酵,偶尔冒出几个气泡,散发出淡淡的、略带酸味的酒香。最终口感如何,能否被这个时代的人接受,还需要时间的检验。
眼见几样“敛财法宝”都取得了初步进展,燕丹决定,是时候向宫里的那位“投资人”汇报阶段性成果了。
他精心挑选了几块造型最好、香味最纯正的香皂:一块桂花香,一块薄荷香,一块原味,又用一个小陶罐装了些新蒸馏出来的、最清澈的一批烈酒,准备带入宫中。
“墨笙,府里的事你先照看着,尤其是啤酒那边,定时观察记录。”燕丹吩咐道,“我入宫一趟,向大王和丞相禀报进展。”
墨笙正埋头调整冷凝罐的进水角度,闻言头也不抬地挥挥手:“知道啦燕丹大哥!你快去快回!等你回来,说不定我能把出酒速度再提快三成!”
看着她全身心投入技术优化的样子,燕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工坊。
坐在驶往王宫的马车上,燕丹看着膝上放着的几块香皂和那罐烈酒,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向嬴政和吕不韦展示这些东西的价值。
香皂的去污力和香气是直观的,而那烈酒……或许可以当场演示其易燃性?或者让谁尝一口感受一下其“烈”?
想到嬴政可能会有的反应,燕丹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笑意。
那小祖宗,应该会喜欢这些新奇玩意吧?至少,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烦心的朝政和与吕不韦的明争暗斗。
马车碾过咸阳平整的街道,向着那座威严而幽深的宫城驶去。
燕丹仿佛已经看到,一场由香氛和烈酒开启的、席卷山东六国财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