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哗哗流，那几枚铜钱在水里打转，绿锈像长了毛。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议论纷纷：
“又来了，阴魂不散啊！”
“这水不能喝了，咱们快跑吧！”
龙湖的轮椅往前一步，挡在木念身前，眼神扫过慌乱的人群，没说话，那股冷劲儿就让前面几个人闭了嘴。
木念没动。她用木棍把那枚铜钱拨拉到岸边，蹲下去看。
铜钱半陷在泥里，上面锈迹在暮色里泛着暗绿的光。
“都别慌。”顾长渊吼了一嗓子，嗓子有点哑，“听木姑娘的。”
木念用棍子尖戳了戳那铜钱，硬的。她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皮囊，就是之前装那暗红晶体的那个，现在空了。
她示意龙湖道：“帮我弄点水，离那铜钱远点舀。”
龙湖操控轮椅带人到上游一点，用个破碗舀了半碗水递过来。
木念没接，直接把空皮囊浸进去灌满。
她拿起皮囊，趁人不注意换成灵泉水，走到那枚铜钱旁边，小心翼翼地把灵泉水浇上去。
嗤——
一股极淡红烟冒起来，带着铁锈和腐肉混合的怪味。
那铜钱上的绿锈像是活了一样扭动几下，很快就没动静。
灵泉水淌过，铜钱还是那个铜钱，没碎，也没变样，就是表面的光泽黯淡了一点点。
木念皱眉。
看来和那晶体不一样。这铜钱更“顽固”，灵泉水能压制，但一下子毁不掉。
“这东西，怕火吗？”旁边一个汉子小声问，是之前跟着去探路的李老四。
木念抬眼道：“试试。”
赵铁匠立刻找来些干柴，堆在那铜钱上，点火。
火苗窜起来，噼啪作响。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
烧有一会儿，柴火都快烧完时，拨开灰烬一看，那铜钱躺在那儿，除了被熏黑点，完好无损。
“这……”赵铁匠挠头道。
连火都不怕？
绝望的气氛又开始蔓延。
木念盯着那铜钱，眼神闪了闪。她注意到，被火烧过之后，铜钱边缘有极其细微、类似油脂融化又凝固的痕迹。
不怕火，但高温能让它产生一点点变化？
她心里有了个模糊念头，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今晚轮流守夜，眼睛都放亮些，特别是靠近水边的地方。”木念站起身，声音沉稳，“这东西暂时要不了命，柳树屯的人死，是沾上东西不一样和沾得太多了。”
她必须稳住这些人。
“龙湖，顾大哥，安排人守夜。其他人，到离溪水远点的高地生火做饭，休息。”她顿了顿，加重语气，“谁也别单独行动，特别是晚上，不准靠近这条溪。”
命令一道道传下去。
有人不安，但看到木念镇定样子，再看看旁边的龙湖，终究是没再闹。
夜里，篝火燃着。
木念靠坐在一块大石头旁，没什么睡意。龙湖的轮椅停在她不远处。
“那铜钱，不对劲。”龙湖低声开口。
木念看向他。
“像是……标记。”龙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柳树屯人死了，身上有。这水里漂着的，数量不多，不是为了杀人。”
木念心头一跳。
标记？
标记什么？标记路线？还是……标记猎物？
她想起山坳里那个会动的铜人，想起柳树屯尸体上像是被烙上去铜钱。如果这些零散铜钱是某种东西留下痕迹，是在圈定地盘……
那它们目的，恐怕不只是杀人那么简单。
“根子不除，这东西只会越来越多。”木念捏了捏手指道，“光躲不行。”
得主动找上去。
可怎么找？那东西在移动。灵泉水效果有限，火烧不动……
木念的意识沉入空间，看着那一小洼灵泉水。
灵泉水幽幽，映着空间里微弱的光。要是这泉水能再多点……
木念目光落在空间角落里，那几包用油纸裹着东西上。那是她之前偷偷准备的生石灰和猛火油，本来是为了应付可能遇到匪徒和野兽。
生石灰遇水会放热。
猛火油能持续燃烧，温度极高。
一个念头在木念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次日，天刚亮，木念就把顾长渊、赵铁匠和李老四几个叫到一起。
“我要进山。”她开门见山道。
几人都吓了一跳。
“木姑娘，那山里太危险了。”有人道。
“我知道危险。”木念看着他们道，“不去看看，我们永远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等着。这次是水里漂铜钱，下次呢？这东西能跟着水路走，我们躲不掉。”
她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她用灵泉水浸泡过又晾干的几种草药粉末。
木念把装有草药粉末小布袋递给顾长渊道：
“这个你们拿着。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不小心沾上那铜钱，感觉不对劲，用这个兑水冲洗伤口，能顶一阵。”
这是她昨晚用空间里药草加少量灵泉水弄出来的，效果不如纯灵泉，但至少能缓解。
“龙湖跟我去。”木念继续说，“顾大哥，赵叔，这里交给你们。守好营地，等我们消息。”
龙湖对此没有异议，只是检查了一下轮椅扶手下藏的短刃。
两人没多耽搁，带上些干粮和水，还有木念空间里那几包“秘密武器”，沿着溪流朝上游山谷走去。
越往山里走，草木越深。溪水变得湍急，水声哗哗，反而衬得四周更加寂静。
龙湖操控轮椅的技巧极好，即使在崎岖山路上也能保持平稳。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树木和岩石。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木念停下脚步。
她蹲下身，拨开一丛茂密的杂草。
泥土上，有一个清晰、非自然的印记。是一个圆形凹坑，边缘带着些许暗绿色痕迹，大小……正和那铜钱差不多。
不止一个。
零零星星，朝着山林深处延伸。
木念和龙湖对视一眼。
找到了。
这些印记，就是路标。
他们顺着印记的方向，放轻脚步，继续往前。
又绕过一片乱石坡，前面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片相对开阔林间空地上，散落着几十枚那种带着绿锈的铜钱。它们不是杂乱无章，是隐隐围成了一个圈子。
圈子中央的土地，颜色深得发黑，是被什么浸染过。
在那圈子的最中心，半埋在上里，是一个东西。
那东西只有巴掌大，形状不规则，在透过林叶的斑驳光线下，反射出暗沉沉、类似金属光泽。
看上去，是一块……破碎的铜镜残片？
残片上沾满了泥土和干涸、类似血迹的污渍，表面刻着密密麻麻、完全看不懂诡异纹路。
此刻，那些纹路的缝隙里，正有极其微弱、难以察觉暗绿色光芒，如同呼吸般，一明一灭。
周围的铜钱，随着这光芒节奏，表面上绿锈也在微微蠕动。
木念感觉握棍子的手心里沁出了汗。
就是这东西。
散发着她熟悉又厌恶、与那铜人和晶体同源的气息，这里的更浓郁，更……古老。
它就是根子？
一块碎铜片？
木念正凝神观察。
身边龙湖扯了一下木念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一下。
他另一只手迅速指向他们侧前方的林地。
木念顺着龙湖指的方向看去，浑身血液似乎都凉了一下。
只见那边茂密的林木之间，影影绰绰，至少站着七、八个身影。
那些身影僵硬地立在树影下，一动不动。看穿着，是附近山里樵夫、猎户，他们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青灰色。
最骇人的是，他们每个人额头、心口和手背上，都牢牢地嵌着一枚……好几枚那种绿锈铜钱。
铜钱像是长在了肉里，边缘的皮肤扭曲溃烂。
这些人双目空洞无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如同……提线木偶。
在这些“人”最前方，靠近那铜镜残片的地方，地面微微拱起，泥土松动。
下一秒，一只青灰色、指甲缝里塞满泥垢的手，从土里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