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樵夫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木念浑身的汗毛唰地立了起来。
她死死盯着那根微微蜷缩又伸开的手指，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这不是幻觉，这玩意儿没死透。
木念握紧手里的木棍，一步步慢慢往后挪，眼睛不敢离开那具“尸体”半分。脚下踩断一根枯枝，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就这一下，那趴着的樵夫抬起了头。
一张泡得发白浮肿的脸，眼珠子浑浊得像两颗脏玻璃球，直勾勾地瞪着木念的方向。
他嘴巴张着，流出暗红色粘稠液体，滴进溪水里，发出嗒、嗒的轻响。他手背上那个铜钱印，红得刺眼。
“嗬……”他从喉咙里挤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身体开始剧烈挣扎，想要从水里爬起来。
木念心头一凛。这可比下游那些只是发疯挠人“铜钱人”吓人多了，这玩意儿看着就像话本子里说的诈尸。
不能让他起来。
木念不退反进，一个箭步冲上前，抡起木棍照着他想要支撑起来的胳膊狠狠砸下去。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格外清晰。那“铜钱尸”胳膊一软，身体重新砸进水里，溅起一片带着红丝水花。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另一只手又胡乱抓挠着，还想往岸上爬。那双眼睛死死锁着木念，里面只有一种纯粹、想要扑过来的渴望。
木念头皮发麻。物理攻击效果不大？她立刻改变策略，飞快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灵泉水的小瓷瓶。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轮椅碾过碎石声音，以及龙湖带着喘息的低喝：“低头。”
木念想也没想，一矮身。
一道乌光擦着她的头顶飞过，带着尖锐破空声，是龙湖一直藏在轮椅扶手里一根短铁钎。
噗嗤！铁钎精准地扎进“铜钱尸”的额头，没入大半。
那“铜钱尸”浑身剧烈一颤，动作瞬间僵住。他额头没有血流出来，只有更多暗红色的粘液从伤口渗出。
他喉咙里的“嗬嗬”声停了，抬起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砸在水里，溅起些许涟漪。那双脏眼睛死死瞪着天空，不动了。
木念松了口气，站起身，回头看到龙湖滑到近前，脸色比平时更白几分，额角带着细汗。显然，驱动轮椅全速赶过来，还掷出那一下，对他负担不小。
“不是让你在下面等着吗？”木念语气有点冲，是后怕。
龙湖没理会她的质问，目光扫过那具不再动弹尸体，又看向溪水里依旧在不断漂出铜钱。
眉头拧成了疙瘩，出声：“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木念出声：“是被那铜钱瘟彻底操控尸体，成了散播瘟疫的源头。”
她走到尸体旁，用木棍小心拨弄了一下。尸体毫无反应。
木念这才蹲下，将手里攥着的灵泉水，一股脑倒在尸体手背铜钱印上。
嗤嗤的轻响伴随着红烟，那铜钱印很快变成了暗红色死皮。
“看来灵泉水有用。对这种‘死透了’又被操控的，得直接破坏和像你那样打中它要害。”木念说着，指了指尸体的额头。
龙湖操控轮椅靠近水边，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突然用铁钎拨开尸体脖颈处的衣物。
木念倒吸一口冷气。
尸体脖颈往下，直到被衣服遮盖的地方，皮肤底下密密麻麻，全是一个个暗红色、微微凸起小点，形状就是缩小版铜钱。
“这……”木念感到一阵恶心。
“这东西是从里面烂出来的。”龙湖声音发沉，“上游肯定不止这一个。”
他抬头望向溪流来的方向，茂密树林遮蔽了视线，只听见水声潺潺。
木念也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一个就这么难缠，要是再多几个……
“得把这东西处理掉，不能留在这里继续污染水源。”木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
她和龙湖合力，用木棍费了好大劲才将沉重的尸体从浅水区完全拖到岸上。
木念又从空间里悄悄引出一小股灵泉水，冲洗刚才尸体浸泡过的那片水域，看着那些暗红痕迹慢慢稀释、消散。
做完这一切，两人看着地上这具诡异的尸体，犯了难。
烧了？没那么多柴火，不知道烧起来会不会有别的幺蛾子。
埋了？万一还能爬出来呢？
最后，木念心一横，对龙湖说：“你转过去。”
龙湖看她一眼，没多问，默默操控轮椅转了个方向。
木念确认他看不到后，迅速挥手，心念一动。
唰！地上尸体消失，被她收进了那个可以隔离存放的空间角落里。
这是木念能想到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龙湖转回来，看到空荡荡的地面，眼神微动，但什么也没问。
“走吧！先回去。下游的人还等着水。”木念拍拍手，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常。
两人沿着来路返回。一路沉默，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
快到营地时，已能听到隐约的嘈杂声，还夹杂着争吵。
木念和龙湖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冲出树林，就看到营地边缘乱成一团。
顾长渊和几个汉子正拦着七、八个面生的流民，双方推推搡搡，眼看就要打起来。
那群流民个个面带饥色，眼神凶狠。
为首的是个大疤脸，正指着顾长渊的鼻子骂：
“凭什么不让老子们打水？这河是你们家开的？滚开，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他身后的人挥舞着手里破碗和棍棒，就要往溪边冲。
营地里的妇孺吓得惊叫，往后缩。
“不能碰那水。”顾长渊边说边张开双臂死死拦着，急得满头大汗，“那水有毒！沾上就完了！”
“放你娘的屁？”大疤脸根本不信道，“老子看你们就是想独吞水源。弟兄们，抢水。”
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龙湖的轮椅加速，如同一道黑影直接撞向那群流民。
砰！最前面一个挥着棍子的流民被轮椅结实撞在腰侧，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龙湖坐在轮椅上，眼神扫过那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吓住流民，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嘈杂：
“想死，就碰一下试试。”
龙湖身后，木念缓缓走上前，目光落在那个被撞倒、正哎哟叫唤的流民手上。
他刚才摔倒时，手掌下意识撑地，正好按在了一小片被溪水浸湿泥地里。
此时，那湿泥正以肉眼可见速度，被他手心里迅速浮现出的一个暗红色铜钱印，滋滋地“烤”干。
那流民也感觉到了，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个诡异出现的红色印记，愣住了。
周围死寂。
大疤脸和他手下那帮人，脸上的凶狠僵住，慢慢变成了惊疑和恐惧。
木念看着那流民掌心迅速变得鲜红的印记，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又来一个，是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