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恢复了一片死寂，唯有被搅起的浑浊泥沙在缓缓沉降。那庞大的龙爪机关如同失去生命的巨兽残骸，静静匍匐在河床之上，再无之前的凶戾。刺骨的阴寒与精神压迫感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河水本身的冰凉。
花辞树游近那控制罗盘，仔细查看。中心那块“寂灭煞晶”已然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但其材质非金非石，触手依旧冰凉，隐隐还能感觉到一丝残留的邪恶悸动。他小心地将其从罗盘基座上取下，用特制的油布包裹数层，放入鹿皮囊中。此物太过邪异，不能留在此地，或许日后能从中找到化解“墨儿”身上煞气的线索。
他又仔细检查了罗盘的其余部分。那些精密的金属构件和符文线路，其铸造工艺与设计思路，带着一种与现代（大乾）机关术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风格。尤其是某些核心齿轮的咬合方式与能量导引符文的刻画，竟隐隐与他研习的《千机要术》中的一些基础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更加复杂深邃。
“这机关术……似乎与《千机要术》系出同源，但更为原始、暴烈。”花辞树心中暗忖，对《千机要术》的来历产生了更深的疑问。它究竟源于何处？
【检测到…同频…知识…共鸣…信息碎片…补全中…】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在尝试分析这些古老的知识，但信号依旧不稳。
“先离开这里。”云破月的声音传来，他虽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平稳了许多，显然内功修为极为深厚。他看了一眼花辞树收取煞晶的动作，并未阻止，只是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机关虽破，但难保没有其他后手。”
冷月也点头示意，她消耗亦是不小。
三人不再耽搁，沿着来路向上浮去。
回到乌篷船上，老船工见他们平安归来，大大松了口气。得知水下“水鬼”已被破除，更是激动得连连作揖。
返回渭南县衙时，天色已近黎明。
唐文博和阿吉早已在衙门口焦急等候。见三人安然返回，尤其是花辞树手中还拿着那用油布包裹的煞晶，唐县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花公子，诸位辛苦了！水下情况如何？”唐文博急切地问道。
花辞树将水下所见、机关形制、以及那“寂灭煞气”的厉害简要说明，并出示了那块煞晶。听得唐文博和阿吉心惊肉跳。
“如此说来，并非精怪，而是前前朝遗留的杀人机关？”唐文博后怕不已，“多亏花公子精通此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机关虽破，但此事尚有疑点。”花辞树话锋一转，“那些失踪的漕帮船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去了哪里？还有，唐大人，您之前提到的那几名收购药材的陌生商旅，监控可有结果？”
唐文博连忙道：“正要禀报花公子。根据公子提示，下官加派了人手严密监控。发现那几人行为确实诡异，他们白日里确实在集市收购些普通药材掩人耳目，但每到深夜，便会悄悄出城，往灞河上游方向而去，行踪鬼祟。下官已命精锐衙役暗中跟随，只是怕打草惊蛇，还未敢动手擒拿。”
往灞河上游？花辞树与冷月、云破月对视一眼，看来这几人果然与回龙湾机关有关！
“阿吉，墨儿怎么样？”花辞树又问。
“花大哥放心，墨儿一直睡着，很安稳。”阿吉回道。
花辞树点头，对唐文博道：“唐大人，请立刻安排人手，我们现在就去会一会那几名‘药材商人’！”
根据衙役回报的线索，那几人最后消失的方向是灞河上游一处废弃的古渡口，那里地势偏僻，芦苇丛生，早已废弃多年。
众人不再耽搁，在熟悉地形的衙役带领下，趁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悄然摸向了古渡口。
废弃的渡口，木制的栈桥早已腐烂不堪，几艘破船搁浅在滩涂上，四周是比人还高的茂密芦苇，在晨风中发出沙沙声响，更添几分荒凉与诡秘。
“就在前面那片芦苇荡里，他们进去后就没再出来。”带路的衙役压低声音指道。
花辞树示意众人分散包抄，小心靠近。
拨开层层芦苇，只见深处竟有一小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空地上搭着一个简易的窝棚，棚外堆放着一些挖掘工具和几个密封的木箱。那几名“药材商人”正围坐在一处篝火旁，低声交谈着，火光映照下，他们的脸上毫无商人的市侩，反而带着一股彪悍与警惕。
“大哥，听说回龙湾那边昨晚动静不小，会不会……”一个瘦高个担忧地说道。
被称为“大哥”的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汉子，他冷哼一声：“怕什么？那地方邪门得很，官府查了这么久不也没结果？我们只要找到‘钥匙’，拿到里面的东西，立刻远走高飞！”
“可是……没有那批玉器引路，我们怎么找‘钥匙’？”另一人问道。
“蠢货！‘钥匙’不一定就是玉器！根据残图记载，那东西很可能是一块特殊的黑色矿石，就藏在这渡口附近！都给我仔细找！天亮之前必须找到！”
黑色矿石？！
潜伏在芦苇丛中的花辞树心中一动！他立刻联想到控制罗盘中心那块“寂灭煞晶”，其形态不正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黑色矿石吗？难道这些人要找的“钥匙”，就是类似的东西？他们想用这“钥匙”开启什么？
就在这时，那阴鸷汉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警惕地望向四周：“什么人？！”
暴露了！
“动手！”花辞树低喝一声。
冷月身形如电，率先冲出，软剑直取那阴鸷汉子！阿吉和几名衙役也同时发难，扑向其余几人。
那几名“药材商人”显然并非善类，反应极快，立刻抄起手边的兵刃抵抗！一时间，芦苇荡中刀光剑影，呼喝声四起！
花辞树没有直接加入战团，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窝棚和那堆木箱。他冲到木箱旁，用力撬开一个，里面赫然是些前前朝大秦风格的陶罐、瓦当碎片，以及……几块与“顺风号”漕船上发现的同类型的破损玉器！
果然！漕船失踪案与他们有关！是他们利用这些前朝玉器，不知以何种方式，间接或直接地触发了回龙湾的机关！
“系统，扫描窝棚及周边，寻找能量异常或隐藏物品！”
【扫描中……发现微弱能量反应……来源：窝棚东南角地下……深度约一尺……】
花辞树立刻冲到东南角，用手扒开松软的泥土。很快，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挖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巧的、密封的铁盒。
他打开铁盒，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黑色矿石，只有一张绘制在兽皮上的残破地图，以及半枚造型古朴、刻着奇异纹路的青铜钥匙。
地图所绘，正是灞河回龙湾及周边区域，其中一个标记点格外醒目，并非在水下，而是在岸边一处山壁！旁边用古篆标注着三个字：玄机台。而那半枚钥匙的纹路，竟与水下机关罗盘上的某些符文有几分相似！
玄机台？是这处前朝遗迹的名称？
就在这时，那边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那几名“药材商人”虽然凶悍，但哪里是冷月、阿吉和精锐衙役的对手，很快便被尽数制服，捆翻在地。
阴鸷汉子被押到花辞树面前，兀自不服地瞪着眼。
花辞树举起那半枚钥匙和残图，冷冷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找这‘钥匙’和‘玄机台’做什么？回龙湾的机关，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阴鸷汉子看到钥匙和残图，脸色骤变，眼神闪烁，咬牙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我口中问出半个字！”
花辞树不为所动，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你们并非真正的商人。身手不俗，目标明确，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是为了前前朝的宝藏？还是……为了那‘寂灭煞气’？”
听到“寂灭煞气”四个字，阴鸷汉子瞳孔猛地一缩，虽然瞬间恢复，但那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花辞树的眼睛。
看来，这灞河之谜，远比想象中更深。这“玄机台”之地，以及那尚未找到的“黑色矿石”钥匙，恐怕才是关键所在。而这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神秘而危险的“寂灭煞气”，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一个追寻前前朝力量的隐秘组织。这组织，是否与囚禁墨渊的拜火教有关？花辞树心中疑云密布。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