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边轻柔地擦拭着甄珠脸颊上的泪水,一边轻声说道:“这日子确实不好过啊,但比起在老甄家的时候,还是要好上许多的。娘我呀,是被蒋家花钱买来的,又不能再生育了。刚开始那几年,自然是要受些打骂的,不过最近这些年已经好很多啦。只是一年到头,我也难得出去一趟,除非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才会带我去他大姑娘家送点东西。今天要不是你们来了,其他时间我都是被他们用绳子拴在院子里的。好在他家也不需要我干太重的活,只要把院子里这些活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好了。”
陈燕说完这些,嘴角竟泛起了一丝冷笑,接着说道:“说来也真是可笑啊,他们之所以这样拴着我,无非就是怕我逃跑罢了。可要是有人问起他们为啥要拴着我,他们就会说我又犯疯病了。闺女啊,你们快些走吧!别想着带我逃跑啦,根本就跑不掉的。娘刚来的第一年夜里,有一次实在是想你们想的受不了了,就想趁着夜色逃跑,可谁能想到啊,他们这个村子里的人可真是心齐啊!就算是那些跟他们关系不怎么好的人,看到我跑了,也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抓回来。”
“娘,您放心吧,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一定会带您离开这个地方的。”甄珠紧紧握住陈燕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和决心。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娘,您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吗?您不想看看我们的新家是什么样子的吗?还有,我结婚了,您还没见过您的女婿呢!还有三妹,她现在已经十一岁了,您还记得她满月的时候吗?从那以后,您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难道您不想看看她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吗?”
甄珠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插陈燕的内心。陈燕的心情异常激动,拳头紧握眼睛都红了。她并不是被甄珠的话所刺激,而是被对家人的思念和渴望所淹没。甄珠也不是故意想刺激她,就是想让她有逃出去的勇气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陈燕才稍稍止住了哭泣,哽咽着说道:“想……娘想你们,娘想跟你们回家,娘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甄珠露出了笑容,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她告诉自己只要把娘平安的带回去,一家人就能完完整整的过好日子了。她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盼望,急切地等待着那一刻的降临。她迅速地给自己和娘亲洗了把脸,让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然后,她拿起带来的肉,小心翼翼地切成骰子般大小的块状,再加入一些配菜,一起放入锅中炖煮。
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这顿饭终于大功告成。这时的甄玉感到一阵身心疲惫,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拉着米贵在院子里闲聊,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然而,她心里清楚,如果这顿饭再做不好,她恐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好在幸好饭终于及时煮好了,于是,众人纷纷围坐在饭桌旁,准备大快朵颐一番。然而,米贵爹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那锅炖坏了的鸡肉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要知道,在这个并不富裕的年代里,像这样的好肉菜可是一年都难得吃上一两回啊!如今,这么好的食材竟然被炖得如此糟糕,这怎能不让人生气呢?而且,米贵爹向来就是个心直口快、藏不住话的人,看到这一幕,他的怒火立刻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
他毫不客气地指着陈燕,破口大骂道:“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连个鸡肉都炖不好,你还能做什么?整天就知道在家里闲逛,一点家务活都干不利索,你这脑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你怎么不去找根绳子吊死算了!你看看别人家的媳妇,哪个不是既能出去干活,又能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再看看你,既不能生孩子,又干不了活,我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甄玉一听有人骂她娘,顿时火冒三丈,气得浑身发抖,她“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怒容地就要去找米贵他爹理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坐在一旁的甄珠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去,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抓住了甄玉的胳膊,用力一拽,把她硬生生地按回到了椅子上。
甄珠生怕妹妹再冲动行事,连忙站起身来,满脸赔笑地对米贵他爹说道:“大叔,您别生气,这事儿都怪我,不怪大娘。第一次来我是想好好表现一下,这鸡肉是我炖的,可是我对这口锅不太熟悉,一不小心就把鸡肉给烧糊了。真是对不住您啊!您放心,明天我们再来村里卖肉的时候,一定会带一只鸡过来给您赔罪的。”
甄珠的这番话,说得既诚恳又客气,让人听了心里很舒服。这让米贵爹都有些出乎意料,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然而,米贵心里却突然变得有些没底了起来。他觉得甄珠刚才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过疏远了些,难道是因为她对自己不满意,所以才会这样说吗?想到这里,米贵的心情愈发沉重了。
为了缓解一下这有些尴尬的气氛,米贵急忙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然后大口地咀嚼起来。他一边嚼着,一边还不停地称赞道:“嗯,好吃,好吃,没炖坏,这鸡肉炖得可真是太好吃了!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呢!”接着,他又转过头去,对着甄珠说道:“我爹就是个直性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的,他可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哈。来来来,赶紧吃饭吧!”
米贵爹见状,也赶忙跟着附和起来。可是,他这一开口,却又把话题全都引到了陈燕的身上。只听他说道:“姑娘啊,你可是个好姑娘,这事儿真不赖你。要怪啊,就只能怪我家这口子,她脑子不好使,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米贵爹的话音刚落,便又对一旁的陈燕吼道:“你看看你,姑娘要做饭,你也不知道在旁边看着点,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不是糟践东西吗?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连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呢?你说说你,你白活了你!”
面对米贵爹的指责,陈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底下了头。她平日在家就是这样整日挨骂,已经习惯了。好在这几年米贵爹已经不打她了,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以前她都能忍受,就当是没听见了,可是今天她的两个女儿都在,她虽然没挨打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米贵爹见陈燕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越看她就越来气,冲着她大吼了一声:“还不快去拿几个酒碗,等死呢?这一天天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就这点小事,还得我亲自说?”陈燕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甄珠和甄玉顾不得许多了,急忙上前去扶她。
米贵皱着眉头把爹往屋外拉,他想私下嘱咐爹几句,可是就当米贵爹就要被拉出门的那一刻。他嘴里还在咒骂着:“姑娘,你俩先吃饭不用去扶她,她爱吃不吃,不吃就滚出去。在我家好日子过习惯了,她就是条贱命让她自己起来。”
听到这话围头巾的大婶子这时也坐不住了,她细心的帮陈燕把椅子扶了起来。也跟了出去,嘴上还说着:“这个米贵爹,一定是昨天喝多了,还没醒酒呢!你们别客气先吃,我去骂他两句。”
三人都离开了,大山自觉地走到门口,警惕地观察着那几个人的一举一动。甄玉心疼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可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甄珠见状,连忙上前安慰道:“娘,二妹,你们都再忍一忍。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们得想办法把娘救出去才行啊!你们都听好了,等会儿他们家人回来,这饭咱们也别吃了,咱们三个直接走,娘你在忍耐一下。”
听到这话,门口的大山和甄玉都惊得合不拢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甄玉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质问道:“大姐,我没听错吧?你说先走?那娘怎么办?她还要忍耐多久?咱们就这么把娘一个人丢在这儿?她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了,我绝对不能丢下娘不管!”
陈燕连忙拍了拍甄玉的手,安抚道:“玉儿,你别激动,听大姐的话。你们先走,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娘不会有事的,米贵爹这个人就是嘴巴坏了点,其实心地还是善良的,他不会动手打人的,你们就放心吧!”
然而,甄玉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她紧紧地抓住陈燕的胳膊,哭着说:“不,娘,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甄珠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盯着外面,见人还没回来,急忙解释一句:“我有办法了,不是真的走,你们就听我的吧!相信我玉儿,大姐就这一半天一定能把娘带走。”
甄玉松了口气,用袖子狠狠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的大姐,我们都听你的,是我不好。我帮不上忙还添乱,我啥都不问了都听你的。”
甄珠摸了摸甄玉的头发,又握住娘的手,心里充满了坚定。她已经有办法了,只不过没有十足的把握罢了,但是这个时候也只能搏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