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沦,仿佛度过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没有知觉,没有思考,只有一种回归本源的空无。
南宫鸿最后的意念,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彻底消散于那绝对的归墟虚无之中。
然而,那枚由他毕生修为、守护执念以及对混沌寂灭大道终极领悟所化的“混沌归墟种子”,却并未真正湮灭。
它在归墟的终极“无”中,循着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因果联系,进行着一种超越时空概念的玄妙“漂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在某个宇宙生灭的刹那,种子核心那一点象征“存在痕迹”的微光,终于触碰到了“有”的边界。
……
痛。
撕心裂肺、深入骨髓、仿佛每一寸灵魂都在被撕裂重组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将南宫鸿从永恒的沉眠中猛然拽回!
意识如同破碎的镜片,艰难地重新拼凑。他“感觉”到自己存在,却无法感知到任何具体的事物。
只有无尽的痛苦,以及一种仿佛被投入熔炉、正在被强行锻造的恐怖体验。
他想呐喊,却发不出声音;想挣扎,却控制不了任何东西。他唯一能“看”到的,是内部那一点混沌归墟种子正在疯狂旋转,散发出灰金色的光芒,光芒之中,隐隐有无数细密的、蕴含生灭奥义的符文在生灭流转。种子正在贪婪地吸收着某种来自外界的、磅礴而精纯的能量,进行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蜕变。
外界是哪里?这能量是什么?他一无所知。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非人的痛苦,坚守着意识最后一点清明不灭。他记得覃沐,记得那最后的承诺,这成了他在这炼狱般煎熬中唯一的支撑。
时间再次失去了意义。痛苦仿佛永无止境。但渐渐地,他发现,随着种子不断吸收能量、旋转加速,那剧痛开始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温热的感觉。破碎的意识碎片在种子的光芒照耀下,开始重新凝聚、融合,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坚韧。
他仿佛一个溺水上浮的人,终于冲破了黑暗的水面,重新“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气”!
感官,开始恢复。
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一种仿佛回归母体般的、浸润着灵魂的温暖。紧接着,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充满了生机与灵韵的能量气息。这气息……有些熟悉?带着月华的清冷与草木的芬芳?
然后,他听到了微弱的水流声,感受到了液体轻柔的包裹。
他尝试着“睁开”意识之眼。
一片朦胧的、乳白色的光晕映入“眼帘”。他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片温暖的、乳白色的液体之中。液体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宁静气息,正是那熟悉的能量来源。四周是柔和的光壁,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这是……净魂天池?!
他瞬间认出了这个地方!他竟然回到了净寂宗的圣地净魂天池之中!
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在葬神古渊深处的归墟漩涡中湮灭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震惊过后,他立刻内视自身。丹田之中,那枚混沌归墟种子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三寸高、眉眼清晰、与他本人一般无二的小小婴儿!婴儿周身笼罩着灰金色的混沌光芒,盘膝而坐,宝相庄严。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元婴的双眼,左眼金光内敛,如同蕴含着一方守护世界;右眼灰芒深邃,仿佛看透了万物终结。而在元婴的胸口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灰色光点,正紧紧依附着,如同沉睡的婴儿——那是覃沐最后的一丝寂灭本源!
他不仅没死,反而因祸得福,在那归墟的终极洗礼下,破而后立,混沌归墟种子与残存真灵彻底融合,重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沌归墟元婴!其品质与潜力,远超从前!修为更是直接稳固在了元婴中期!
而覃沐的那丝本源,也在净魂天池的温养下,保住了最后一点生机。
狂喜之后,是深深的疑惑。是谁救了他?将他送回了净魂天池?
他尝试延伸出神识。元婴中期的神识远比以前强大凝练,轻易穿透了天池的禁制,向外探去。
天池边,一道清瘦的身影静静盘坐,正是净寂宗宗主清虚真人。他面色凝重,双手结印,正全力催动净魂天池的力量,温养着池中的南宫鸿。感受到南宫鸿神识的探出,清虚真人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南宫小友!你……你终于醒了!”
“清虚宗主?”南宫鸿以神念传音,声音还有些虚弱,“这里是净魂天池?我怎么会在这里?过去了多久?”
清虚真人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后怕与庆幸:“小友,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个月了!”
“三个月?”南宫鸿心中一震。
“是的。”清虚真人解释道,“三个月前,葬神古渊方向突然传来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整个中州西南都能感应到。星玄阁主推演出大事不妙,立刻联合我等前往接应。当我们赶到古渊外围时,那里的空间已然彻底崩坏,化为绝地,根本无法进入。”
他顿了顿,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就在我等束手无策之际,古渊崩溃的中心,一道微弱到极致的灰光突然撕裂空间射出,其速度之快,连星玄阁主都未能拦截。那灰光仿佛有灵性一般,直接遁入虚空,再次出现时,已落在了我净寂宗山门之外,化作了你的……肉身雏形和这枚玉佩。”
清虚真人指了指悬浮在天池上方、正散发着温润光华的紫凰佩。
“当时你气息全无,肉身近乎崩解,唯有一点真灵不灭,依附于一团奇特的混沌能量之中。星玄阁主判断你机缘巧合下触及了归墟之秘,真灵未泯,但需至极的纯净生机之地温养,方能有一线生机。于是老道便将你置于这净魂天池之中,以全宗之力,滋养了整整三个月!”
南宫鸿听完,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涌起无尽的感激。原来是混沌归墟种子在最后关头,借助归墟投射之力,循着与覃沐本源的因果,自行找到了这处与她关联最深、也最适合温养的净魂天池!而星玄真人和清虚宗主等人,则在他最危难的时刻,伸出了援手!
“多谢宗主!多谢阁主和诸位前辈救命之恩!”南宫鸿由衷道。
“小友不必多礼,守护苍生,本是我辈之责。”清虚真人摆摆手,神色又凝重起来,“小友,古渊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幽冥道主和覃沐守护者……”
南宫鸿沉默片刻,将古渊深处的经历,尤其是覃沐为封印魔心最终消散,仅剩一丝本源的事,简要告知。
清虚真人听罢,长叹一声:“覃沐守护者高义,令人敬佩。能保住一丝本源,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看向紫凰佩,“这三个月,天池之力也在温养此佩,覃沐守护者的本源似乎稳定了一些,但想要恢复,难如登天。”
南宫鸿的目光也落在紫凰佩上,眼神坚定:“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宗主,我需尽快恢复实力,覃沐的复活和幽冥道的威胁,都刻不容缓。”
“小友放心,你已重塑元婴,根基更胜往昔,恢复起来应当很快。老道会为你护法。”清虚真人点头道。
南宫鸿不再多言,沉下心神,全力吸收天池中精纯的生机能量,巩固新生的混沌归墟元婴。
他知道,短暂的安宁之后,等待他的,将是更加艰巨的挑战。但这一次,他拥有了更强的力量,和更加坚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