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的气氛有点凝滞。
柳婉把堆成小山的火锅食材粗暴地塞进购物袋，塑料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全程板着脸，不看徐小默，仿佛跟那些牛肉卷羊肉卷有仇。
徐小默跟在她身后，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心里那点关于“回去”的纠结，被那条诡异的未知短信和婉姨异常的反应搅和得更加混乱。
计划有变。种子……
种子什么？种子计划？
不是已经被Elena和柳婉联手阻止了吗？
难道还有后续？
这短信是谁发的？和婉姨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个问号像泡泡一样在他脑子里咕嘟咕嘟冒出来，让他坐立难安。
他偷偷瞄了一眼柳婉，她正死死盯着收银员扫码，侧脸线条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线，明显心里有事。
“婉姨……”徐小默再次尝试开口。
“说了吃饭不许说话！”
柳婉猛地打断他，声音有点尖，引来收银员诧异的一瞥。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说完，她几乎是抢过购物袋，拎着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像是要逃离什么。
徐小默赶紧跟上。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言。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却又透着一种莫名的疏离。
快走到小区门口时，经过一个热闹的菜市场，傍晚时分正是人多的时候，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鸡鸣鱼跳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生猛的市井气息。
一个老大爷摆的地摊前围了不少人，大爷正唾沫横飞地吹嘘他的“独家秘制”辣椒酱：“尝一尝看一看咯！吃了俺这辣椒酱，保证你生活红红火火，事业爱情双丰收！啥烦恼都没有咯！”
柳婉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红彤彤的辣椒酱，有些出神。
徐小默也停下，疑惑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大妈砍价成功，喜滋滋地拎着一条活鱼走了，鱼尾还在啪嗒啪嗒地甩动。
卖鱼老板笑着摇头：“唉，这婆娘，每次来都要砍掉我两块钱，不过看她买得开心，我也就卖得开心咯！”
“过日子嘛，不就是你让我我让你，图个热闹乐呵？”
另一个摊位上，一对小情侣在挑水果，女孩娇嗔着说这个苹果不够红，男孩耐心地一个个挑过去，笑着说：“好好好，都听你的，挑最红的，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柳婉默默地听着看着，紧绷的脸色不知不觉缓和了下来。
她忽然轻声开口，像是在问徐小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默默，你说……人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回去’呢？”
徐小默一愣。
柳婉没有看他，目光依然流连在喧闹的市场上：“你看这里，有砍价砍得面红耳赤的，有为了几分钱斤斤计较的，也有像那对小年轻一样，腻腻歪歪挑个水果都觉得甜的……”
“日子不就是这样的吗？”
“有烟火气，有吵闹，有算计，也有那么点不起眼的小温暖，小乐呵。”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那个所谓的‘原来世界’……就一定比这里好吗？”
“回去了，就真的能无忧无虑了吗？”
“还是说，只是从一个烦恼，跳进另一个烦恼？”
徐小默怔怔地听着，婉姨很少用这种带着点哲学意味的语气说话。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市场里的人们忙碌、计较，却又生机勃勃。
是啊，原来的世界，他也不过是个穷哈哈的屌丝，为房租发愁，为未来迷茫。
那里没有阿姨们的修罗场，但也没有人像婉姨这样，一边骂他一边把他牢牢护在身后，更没有人为他洗手作羹汤（虽然是恐怖料理），为他争风吃醋……
陈泽宇说的那个“回去”，听起来像是个通关奖励，但奖励的另一面，是不是也意味着……告别？
告别这个有婉姨、有苏教授、有林总、甚至有爱哭的李倩的世界？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有点酸，有点涩。
“婉姨……”
他第三次开口，这次声音平静了许多，“刚才泽宇说的……”
柳婉猛地转过头，眼神里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打断他：“他的话能信？”
“十句里有十一句是假的！”
“什么小说世界什么通关条件！”
“我看他是游戏打多了脑子瓦特了！你别听他瞎忽悠！”
她语速极快，像是在极力否定什么。
徐小默看着她，忽然问：“那……那条短信呢？”
柳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神躲闪：“什么短信？你看错了！促销广告！卖房子的！烦死了天天发！”
她越是这副反应，徐小默越是肯定那条短信有问题。
而且，很可能和那个“种子计划”有关，甚至……和婉姨一直隐藏的秘密有关。
Elena离开前说过，柳婉才是这个世界最爱你的人，她一直在暗中保护你，那个计划也是她和我一起阻止的。
难道……计划并没有完全结束？
婉姨还在暗中处理着什么？
她刚才的惊慌，是因为事情有变，怕自己知道？
还是怕……自己选择离开？
徐小默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以婉姨的性格，她不想说的时候，撬开她的嘴也没用。
但他心里的天平，却在悄然倾斜。
回去，是一个模糊，带着光环的选项。
而留下，是眼前这个活生生，会为他哭为他笑、会吃醋会暴躁、会做黑暗料理也会拼命保护他的婉姨。
好像……答案已经开始清晰了。
“走吧婉姨。”
徐小默忽然伸手，主动接过了柳婉手里沉重的购物袋，“回家煮火锅，我饿了。”
柳婉愣了一下，看着突然变得平静甚至有点温柔的徐小默，反而有点不适应：“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徐小默笑了笑，“就是觉得……您刚才说的挺有道理的。”
“日子嘛，在哪过不是过，眼前的热闹也挺好。”
柳婉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点端倪，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扭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一点：“算你小子还有点悟性！”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仿佛刚才的隔阂从未存在过。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小区门口时，柳婉包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的身体再次瞬间僵硬，脚步都顿住了。
这次她甚至没有拿出来看，只是脸色微微发白，手下意识地捂紧了包包。
徐小默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那条未知的短信……又来了？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内容？
计划有变。种子……
的后半句，到底是什么？
而婉姨……到底在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