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库前的茶砖堆 —— 雍正二年冬】
肃州银库的铜锁生了锈,王鸿绪伸手推时,锁芯发出 “咔啦” 脆响。库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三个银箱靠墙放着,箱底的盐晶印被潮气浸得发暗 —— 本该堆满的官锭,现在只剩个底,像被狼啃过的骨头。
“就这些了?” 王鸿绪抓起块银锭,边角的牙印还新鲜,是士兵领不到饷时咬的,“西安的饷银什么时候到?”
军需官老周往火盆里添了块牛粪,火苗舔着盆沿:“最少还得等十天,沙匪把黑水河的驿道劫了,银车过不来。” 他突然压低声音,“昨天有个骑兵把盔甲当了,就为换袋青稞,再拖下去要出乱子。”
帐外传来争吵声。两个士兵正抢块茶砖,粗布褂子被扯得变形,砖面的金骏眉纹路却没乱 —— 是总号新运的茶砖,每块压得紧实,边角嵌着盐晶,遇水会显出 “晋” 字。
王鸿绪突然有了主意。他把茶砖往银箱里放,大小正好能填满缝隙:“就用这个顶饷。” 他指着砖面的压痕,“每块按三两银算,士兵能拿砖换羊换粮,也能到分号兑现银,比银锭好带,还不怕磨。”
老周的眼睛亮了:“这砖在蒙古草原比银子管用!去年我用半块砖,从牧民那换了张狼皮。” 他突然想起什么,“但得让士兵信这砖值钱,最好当场换点东西看看。”
一、茶砖的比价奇
辰时的日头刚过营门,王鸿绪就让伙计搬来十块茶砖。砖面的金骏眉芽头在阳光下泛着金,边角的盐晶像撒了层碎钻。“都过来看看!” 他把砖往校场的石桌上摆,“这砖能当银子用,三两一块,换羊换粮都行!”
士兵们围过来,有人踢了踢茶砖:“这玩意儿能换啥?还不如块银锭实在。” 王鸿绪没说话,让伙计去附近的蒙古包找牧民 —— 昨天约好的,用茶砖换羊。
半个时辰后,牧民巴图赶着五只羊来了。羊皮袄上的茶渍还没干,是去年用茶砖换茶时蹭的。“王掌柜说话算数!” 他摸着茶砖笑,指腹在盐晶上蹭了蹭,“这砖是正经晋商的,盐晶遇汗发黏,假砖做不到。”
王鸿绪拿起两块茶砖:“换三只羊,怎么样?” 巴图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 按市价,三两银只能换两只,这砖竟多换一只。他赶紧把羊往士兵那边赶:“成交!这砖在草原能换马,比银锭方便,不怕掉渣。”
个山东兵抱着羊直乐:“俺娘最爱喝砖茶,这砖既能换粮,回家还能泡茶,比银子强!” 他刚要接砖,被王鸿绪按住:“先看清楚,砖底有双驼纹,是咱分号的记号,别换了假砖。”
二、换羊的流通活
巳时的交易越来越热闹。巴图的羊很快换完,又跑回蒙古包牵了十只来。“我哥让我多换点,” 他把茶砖往羊皮袋里塞,盐晶在袋底发出细响,“这砖能换准噶尔的马,他们那边缺好茶。”
王鸿绪心里一动:“准噶尔也认这砖?” 巴图的手突然停了,往西北方向瞟了瞟:“认是认,但他们爱用红铜换,说砖上的盐晶能治骆驼的咳嗽。” 他的袖口沾着红铜屑,和赵栓柱在黑水河见的一样。
有个老兵举着块旧茶砖过来:“这砖能换不?是十年前的,砖面的盐晶都硬了。” 王鸿绪接过砖,往上面浇了点水,盐晶慢慢化开,露出模糊的 “晋” 字:“能换,但得按二两算,年头久了,茶味淡了。”
老兵高高兴兴换了只羊,嘴里念叨:“当年运茶的老驼夫就说,砖茶能当钱使,果然没骗俺。” 他的话刚落,又有几个士兵跑回营房,把压箱底的旧茶砖都翻了出来,校场顿时堆起堆茶砖,像座小茶山。
老周突然拽了拽王鸿绪的袖子:“张副将的亲兵在那边换砖。” 王鸿绪往角落看,个亲兵正用银锭偷偷换茶砖,换的都是带盐晶的新砖。“他想把砖运出去卖。” 老周冷笑,“蒙古草原的茶砖价,比这边高两成。”
王鸿绪让伙计盯着:“别拦他,看看他运给谁。” 他往砖堆里藏了块特殊的茶砖 —— 盐晶里掺了红铜粉,遇磁石会发亮,“这砖要是出现在准噶尔,一找一个准。”
三、马驹的火印疑
未时的阳光斜斜照进马厩,赵栓柱正在给新换的马刷毛。这马是用三块茶砖从牧民那换的,鬃毛油亮,蹄子结实,不像普通的草原马。“这马看着像准噶尔的。” 他摸着马脖子,指腹在毛里蹭到个硬疙瘩 —— 是火印!
火印的形状像朵花,是准噶尔的标记,和当年爹赵二在茶队见过的一样。赵栓柱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马牵到背光处,火印在阴影里更清楚,边缘还沾着点茶砖末 —— 是换马时蹭的。
“谁换的这马?” 他抓住个路过的士兵,对方支支吾吾:“是…… 是李二狗换的,从个戴毡帽的商贩那换的,用了四块茶砖。”
赵栓柱找到李二狗时,他正给马喂料。“那商贩说这是蒙古马,” 李二狗的脸发白,“我看着精神就换了,没注意火印。” 他往马厩外看,商贩早没影了,只留下串马蹄印,往红柳滩的方向去了。
赵栓柱让伙计把马拴好,火印处的毛被剃掉一小块,露出暗红的印记。“这不是普通马驹,是准噶尔的战马崽。” 他突然想起巴图说的,“他们用马换砖,怕是想把战马混进营里,等打仗时作乱。”
王鸿绪赶来时,正看见马驹用头蹭茶砖 —— 是赵栓柱故意放在马厩的,砖上的盐晶吸引它。“这马从小喂茶砖长大,” 王鸿绪摸着马鼻,“商贩肯定是准噶尔的人,用马换砖,既换了军需,又安了眼线。”
四、茶链的防御网
掌灯时,王鸿绪把茶砖账本摊在桌上。每块砖的去向都记着,换羊的、换粮的、兑银的,唯独李二狗换马的四块砖,没在牧民的交易记录里。“这商贩是冲着茶砖来的。” 他用朱笔在账本上画圈,“他们想要砖,要么是缺茶,要么是想仿造。”
赵德发突然进来,手里拿着块被劈开的茶砖:“你看这盐晶层,准噶尔的仿砖做不到这么匀。” 砖心的盐晶像年轮,一圈圈绕着中心,“这是咱晋商的独门手艺,茶砖压七层,盐晶嵌三层,仿不了。”
王鸿绪让伙计把所有茶砖都做上暗记 —— 在盐晶里掺极细的磁石粉,普通牧民看不出来,分号的磁石一贴就显形。“告诉士兵,换东西只能找认识的牧民,” 他把磁石往桌上拍,“见着戴毡帽、卖马的,先扣下来查。”
校场的交易还在继续,巴图的侄子赶着骆驼来了,驼背上的皮囊鼓鼓的,装的都是茶砖。“草原的人都知道了,” 他擦着汗笑,“晋商的砖比银子好使,以后咱就用砖换茶,不用带银锭了。”
王鸿绪看着驼队,突然明白茶砖的好处 —— 不仅能当货币,还能把草原的物资网和军饷网连起来。银库空了没关系,只要茶砖在流通,军饷就断不了,这比运银锭安全,还能摸清谁在偷偷和准噶尔交易。
五、暗流的盐晶记
深夜的分号里,王鸿绪把带红铜粉的茶砖摆在灯下。盐晶里的红铜在光下泛着暗,像撒了把火星。“让赵栓柱把这砖混进流通的砖里,” 他对赵德发说,“准噶尔的人要是换走,就能顺着找他们的据点。”
帐外传来马蹄声,很轻,像故意放慢了。赵德发往细缝外看,月光下有匹马正往马厩去,马蹄铁的 “人” 字形花纹在地上拖出痕 —— 是白天那匹带火印的马,被人牵出去了!
“跟上去。” 王鸿绪抓起磁石,盐晶在掌心发涩,“李二狗要么是被胁迫,要么就是内鬼,这马是去报信的。”
两人悄悄跟到红柳滩,马突然停在片盐碱地。戴毡帽的商贩从沙丘后走出来,手里拿着块茶砖,正往马背上的布袋里塞 —— 里面都是换好的茶砖,边角的盐晶在月光下发亮。
“这砖能换多少红铜?” 李二狗的声音发颤,“我可不敢再换了,王掌柜好像发现了。” 商贩冷笑:“换够二十块,就给你爹治病的药,不然……” 他突然拔刀,刀鞘的红铜在月光下泛着绿。
王鸿绪突然把磁石扔过去,正砸在茶砖上。带红铜粉的砖立刻发亮,像盏小灯。商贩的脸瞬间白了,翻身上马要跑,却被赶来的士兵围住 —— 是赵栓柱带的人,手里的茶砖往他身上扔,盐晶沾了他一身。
打斗声里,王鸿绪捡起块掉落的茶砖,盐晶在掌心慢慢化开。他突然想起老掌柜的话:“晋商的茶砖,既是商品,也是尺子,能量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被俘的商贩咬碎了嘴里的毒药。但他没注意,茶砖的盐晶已经在他的靴底留下印记,像串无声的路标,指向准噶尔的营地。而那些流通的茶砖,还在士兵和牧民手中传递,每块砖的盐晶里,都藏着比白银更重要的东西 —— 边地的安稳,和晋商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