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却搅得谭浩心头愈发烦躁。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玉简残片,林诗雅留下的最后一行字迹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您……是不是早就醒了?”
醒了?醒什么?
谭浩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满心费解:“我又不是睡了几千年的老神仙,发什么疯。”
可话虽如此,一种荒谬的预感却如藤蔓般缠绕上心头。
他想起那晚,自己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这破洞天还要收钱?”结果第二天,青石镇的大街小巷,乃至宗门后山的犄角旮旯,都凭空多出了无数道流光溢彩的光门。
就连那个终日守在山脚下、碗底比脸还干净的老乞丐,都扛着他的破碗乐呵呵地钻了进去,说是要去“神游之地”讨一碗仙缘。
宗门高层将此事定性为“天地异象”,并严令封锁消息。
可谭浩心里明镜似的,那光门出现的时间,与自己那句抱怨,吻合得天衣无缝。
“好像……这事儿,真是我说了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离谱。
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长叹一声,翻身下床。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墙角漏雨的破伞,干脆披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蓑衣,又顺手抄起了院里那口空锅的锅盖顶在头上。
“真是欠了她的。”谭浩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着,“万一真在里头出不来,回头烂摊子还不得我来收拾?早点把她揪回来省心。”
说罢,他朝着巷口那道最亮的光门,一脚踏了进去。
刹那间,天旋地转。
雨夜的清冷被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取代,谭浩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座幽深不见底的峡谷之中。
两侧的石壁高耸入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每一个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让人看一眼便觉头晕目眩。
脚下,是由无数青石板铺就的迷宫,蜿蜒曲折,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
“凡俗蝼蚁,也敢擅闯神游之地!”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自高空炸响,一个由光影构成的老人魂影浮现,俯瞰着谭浩,正是此地之主,归墟老人。
话音未落,峡谷震动,百尊身高丈许的守境傀儡自石壁中踏出,它们身披重甲,手持闪烁着因果之力的锁链,迅速布下一座“九重轮回阵”,阵法启动,时间与空间的法则瞬间变得错乱,欲要将谭浩永远困在这无尽的循环之中。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阵仗,谭浩只是皱了皱眉。
他刚要抬脚,脚下的青砖竟“咔咔”作响,自动翻转、移动,硬生生在他面前铺出一条笔直的小路,直通峡谷深处,完美避开了所有阵法节点。
走了几步,谭浩觉得有些口干,头顶的石壁上,一根枯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结出一颗饱满的野果,随后“啪”地一声坠落在他面前,果皮裂开,露出清甜多汁的果肉。
他边走边吃,又开始抱怨:“这鬼地方连个歇脚的亭子都没有,下雨了怎么办……”
念头刚落,前方弥漫的雾气豁然散开,一座古朴的茅屋悄然升起,屋前摆着石桌石凳,桌上还放着一盘刚洗过的瓜果,竟与他昨夜梦中念叨的那个避雨亭一模一样。
高空之上,归墟老人目睹此景,气得魂影都在颤抖,一双眼睛变得血红,发出不敢置信的厉吼:“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是我的洞天!我的法则!你凭什么改写规则!”
他双手结印,催动了洞天核心的“时间回溯阵”,试图将一刻钟前的一切全部倒流重置。
恐怖的能量波动如潮水般涌向那座茅屋,可就在接触到茅屋的一瞬间,那汹涌的时间流竟诡异地凝滞了,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堤坝,再也无法寸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谭浩,对此毫无察觉,他已经顶着锅盖,悠闲地穿过了迷宫核心,来到一处巨大的裂谷祭坛。
林诗雅正跪坐在祭坛中央一块巨大的石碑前,那石碑通体漆黑,表面流淌着无数难以名状的纹路,正是“原初铭文”。
她的指尖正轻轻触碰着冰冷的碑面,眼中泪光闪动,神情既敬畏又激动。
听到脚步声,她猛然回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您……您终于来了……”
她抬起手,指向那块巨大的石碑,眸中映照着那些玄奥的铭文,嘴唇翕动,似乎要说出一个惊天的秘密。
“这块碑上的纹路……和您说话时,散发出的那种气息……一模一样。”
谭浩一头雾水地挠挠头:“你在说什么胡话?赶紧的,跟我回家吃饭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块万古不变的石碑忽然微微一震,表面的“原初铭文”如流水般褪去,浮现出一行崭新的、谭浩看得懂的方块字:
欢迎光临——创世境临时办事处。
风,不知从何处起,一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轻飘飘地落进了他权当雨伞的锅盖里,像一张无声的请柬,又像一个等待开启的谜题。
林诗雅怔怔地看着那行字,又看看一脸茫然的谭浩,深吸一口气,她指着石碑上那些刚刚隐去的古老纹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谭浩,也对自己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