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门被推开，光线从走廊涌入，切割开室内凝滞的黑暗。
林薇僵在电脑前，心脏骤停。连接着那块禁忌硬盘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漆黑一片，如同她瞬间沉入谷底的心。她甚至来不及将硬盘拔下，来不及做出任何掩饰的动作。
陈默站在门口，身姿挺拔，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以及她手中那块黑色的硬盘上。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秒的沉默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得林薇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几秒钟后，陈默动了。他缓步走进画室，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林薇的心尖上。他没有看那台黑屏的电脑，也没有看那块硬盘，而是径直走到窗边，“唰”地一声拉上了窗帘，将外面的光线彻底隔绝。
画室陷入一片昏暗。
然后，他才转过身，面向她。他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狰狞，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从哪里找到的？”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询问天气。
林薇的指尖掐进掌心，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撒谎已经没有意义。“书桌……最下面的矮柜里。”她的声音干涩发颤。
陈默点了点头，仿佛那是个很有趣的答案。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林薇下意识地将硬盘攥紧。
他的动作停住了，看着她紧握的手，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弧度。
“薇薇，”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有些东西，不该碰的。好奇心太重，并不是好事。”
他耐心地等着，没有用强，但那无声的压力却比任何暴力更让人窒息。
林薇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将那块冰冷的硬盘，放到了他摊开的掌心里。他合拢手指，看也没看就将其放入西装裤袋，仿佛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脏东西。
“里面的东西……”林薇鼓起最后的勇气，声音微弱地问，“‘b-37’……是什么？”
陈默的目光终于闪烁了一下，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他俯下身，双手撑在电脑桌两侧，将她困在他的阴影里。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此刻闻起来像某种防腐剂。
“一个失败的项目样本代号而已。”他轻描淡写地回答，目光却锐利地锁住她，“早就被终止了。这些是废弃的原始数据，有辐射残留，所以我才封存起来。你不该打开它的，对身体不好。”
又是辐射。和上次解释那个公文包设备一模一样的说辞。
林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毫无破绽的脸，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他连编造理由都懒得换一个花样，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她信不信，他只需要一个能摆在明面上的、合乎逻辑的解释。
“那台电脑……”她看向黑屏的笔电。
“哦，那个啊，”陈默直起身，语气轻松了些，“可能是系统自动更新或者电池模块老化，突然断电了吧。我明天让人给你送台新的过来。”
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那台电脑的突然黑屏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指尖冰凉。
“你最近精神太紧张了，薇薇。”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总是失眠，胡思乱想，甚至开始翻找这些陈年旧物。这样下去不行。”
林薇的心猛地一紧。
“我联系了一位很好的朋友，是脑神经领域的专家。”他继续说，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下周我带你去他那里做个全面的检查和调理，好吗？只是聊聊天，做一些放松治疗，对你身体有好处。”
脑神经专家？放松治疗？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瞬间想起了硬盘记录里那些冰冷的词汇——“认知测试”、“记忆擦除”、“环境暗示”！
他要对她做什么？像对待那个“b-37”一样吗？
“不……我不需要……”她向后缩去，声音里充满了惊恐的抗拒。
“别怕，”陈默的手滑到她的后颈，轻轻捏着，那动作带着一种安抚，也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控制力，“只是去看看。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你只是太累了，需要一点专业的帮助，帮你把这些不必要的……杂念，清理掉。”他微微笑着，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期待，“之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我们会和以前一样，甚至更好。”
就在这时，被林薇扔在画室沙发上的包里，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苏晴特地为她设置的专属铃声——一首她们大学时代都喜欢的、节奏欢快的动漫主题曲。
陈默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温柔表情瞬间凝固，如同面具上裂开了一道细缝。他的目光越过林薇，精准地投向那只响个不停的包，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冰冷的、被打扰的不耐烦。
林薇的心脏狂跳起来。苏晴！这是她们约定的信号之一！如果不是极其重要的事，苏晴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
陈默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那瞬间的冰冷消失不见，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接吧。告诉苏晴，你最近需要静养，暂时不能陪她逛街了。”
他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显然是要监听这场通话。
林薇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苏晴灿烂的笑脸头像。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贴到耳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苏晴刻意放大的、带着哭腔的、惊慌失措的声音：
“薇薇！怎么办啊！我、我好像闯大祸了！我哥他那台宝贝得要死的旧电脑，好像被我弄坏了！就是……就是可能存了你们家陈默他们公司以前什么……什么‘b’什么开头项目资料的那台！他现在非要杀了我不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