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好了吗……‘启蒙之女’?”
神秘老人沙哑、生涩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咒语,在死寂的“普罗米修斯”中央大厅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重重砸在林薇的心上,让她血液几乎冻结。
血与魂?祭品?唤醒“沉默协议”?
这听起来与GURc那疯狂的“萌芽仪式”何其相似!难道绕了一圈,最终仍逃不过献祭的命运?!
“你到底是什么人?!”“旅鸫”的枪口死死锁定佝偻的老人,声音因极致的警惕而紧绷,“你说的‘沉默协议’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需要她的血?!”
“雨燕”也紧握武器,眼神锐利如鹰,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老人的话语和周围的环境中拼凑出真相。这个老人存活于此,对“种子”和“协议”如此了解,他绝非常人。
老人浑浊的目光缓缓从林薇身上移开,扫过“旅鸫”的枪口,没有丝毫恐惧,反而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看透世事的讥诮。
“我是……‘守墓人’……”他声音干涩地回答,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身旁一台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仿佛在抚摸老友的墓碑,“守着……‘普罗米修斯’的罪孽……和……希望……”
他抬起手中的老旧监测仪,屏幕上的雪花点跳动了几下,显示出一些极其古老、扭曲的数据波形:“‘沉默协议’……不是杀戮……是……平衡……是‘彼岸’造物……自我约束的……枷锁……也是……给予‘摇篮’的……最后……慈悲……”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墙壁上那些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复杂难解的“彼岸”刻痕:“它们……并非无情……它们预见了……‘种子’可能……失控……或……被滥用……故留下……‘后门’……”
“但启动‘协议’……需要……同源的‘钥匙’……付出……代价……以‘启蒙’之血……共鸣‘初诞之光’(指向中央晶体环)……重写……‘种子’核心的……权限指令……”
他的解释依旧破碎,却勾勒出一个与GURc的疯狂解读截然不同的、更接近“彼岸”本意的图景——这不是献祭,而是一种需要巨大牺牲的权限重置仪式!
“代价……是什么?”林薇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平静,她直视着老人,“我的生命?还是……我的意识?”
老人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中那丝悲哀更加浓重:“……或许……是分离……是……成为‘协议’的一部分……永远……与‘枷锁’……同在……守护……或……被禁锢……”
成为协议的一部分?永远与枷锁同在?这意味难明的话语,却比死亡更令人感到冰冷和绝望。
“没有……其他方法吗?”“雨燕”急切地追问,他无法接受让林薇付出如此未知而可怕的代价。
老人缓缓摇头,声音低沉:“‘种子’……已觉醒……已‘饥饿’……时间……不在……你们这边……”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嗡……”
整个大厅猛地一震!低沉的、源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骤然增强!墙壁上那些古老的刻痕光芒大盛,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林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猛地捂住额头,踉跄后退!那根连接“种子”的弦剧烈震颤,传来的不再是警惕或好奇,而是……一种急不可耐的、带着贪婪吸力的拉扯感!地底的“饥饿”正在加剧!它再次开始尝试主动抽取!
“它……等不及了……”林薇脸色惨白,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力正在被一丝丝地抽走,虚弱感迅速蔓延。
“守墓人”老人看着监测仪上疯狂跳动的、与地底联动的能量读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必须……快了……否则……‘协议’也……无法……束缚……完全体的……‘它’……”
残酷的抉择,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等待,意味着“种子”彻底失控,吞噬林薇,进而威胁整个世界。
执行仪式,林薇可能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换取一线渺茫的控制希望。
“旅秣”眼神挣扎,枪口微微垂下:“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们可以再找……”
“没有时间了!”“雨燕”猛地打断他,声音因痛苦和决绝而嘶哑,他看向林薇,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和沉重,“林薇……我……”
林薇剧烈地喘息着,抵抗着脑中越来越强的抽取之力。她看着痛苦挣扎的同伴,看着墙上那些冰冷的、来自星海的古老刻痕,又仿佛透过岩层,看到了地底那个躁动不安、渴望吞噬的庞大存在。
陈默破碎的脸庞、父亲绝望的眼神、无数因“凤凰计划”而消逝的生命……以及未来可能发生的、更恐怖的灾难……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中闪过。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绝望、悲伤、不甘和一丝奇异责任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她缓缓站直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变得异常清澈和坚定。她推开“旅鸫”试图搀扶的手,目光直视“守墓人”。
“告诉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然。
“林薇!”“旅鸫”急呼。
“雨燕”闭上眼睛,痛苦地握紧了拳。
“守墓人”深深地看着她,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敬意和怜悯。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大厅中央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晶体环:“站到……‘初诞之光’下……以手……触碰……核心刻痕……然后……放开……心神……引导……你的‘血’与‘启蒙’……剩下的……‘协议’……自会……引导……”
林薇没有丝毫犹豫,一步步走向那巨大的环形结构。每走一步,地底传来的拉扯感就增强一分,仿佛“种子”也感知到了她的意图,变得愈发焦躁和抗拒。
幽蓝的光芒笼罩了她,墙壁上古老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颤抖的手,按向了环形结构内侧一道最深、最复杂的核心刻痕——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晶体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的、冰冷而纯粹的信息洪流和能量,如同决堤的宇宙之海,瞬间从刻痕中爆发,沿着她的手臂,蛮横地冲入她的身体,灌入她的大脑!
“啊————!!!!”
林薇发出了绝非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身体剧烈抽搐,双眼瞬间被纯粹的幽蓝光芒充斥!皮肤下的血管如同发光电路般凸起显现!巨大的痛苦几乎瞬间将她的意识撕成碎片!
与此同时,地底的“种子”仿佛被彻底激怒,发出了(通过连接传来的)震耳欲聋的、非人的咆哮和抗拒!更加狂暴的抽取之力传来,试图将她拉回,吞噬殆尽!
两股恐怖的力量以她的身体和意识为战场,疯狂对冲、撕裂、争夺!
“林薇!”“旅鸫”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能量场狠狠弹开!
“雨燕”死死盯着监测设备,上面林薇的生命体征和神经活动曲线正在疯狂飙升到极限,然后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地底的能量读数也陷入极度混乱的狂暴!
“守墓人”则紧紧盯着墙壁上的刻痕和中央晶体环,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念诵着某种古老而晦涩的指令。
“引导它……用你的‘意’……而非‘力’……指向……‘种子’……的核心……修改……‘指令集’……”他沙哑的声音仿佛直接传入林薇沸腾的意识中。
林薇在无尽的痛苦和能量的撕扯中,残存的意志死死抓住了一丝“守墓人”的指引和“启蒙序列”深处本能的共鸣。她放弃了对痛苦的抵抗,放弃了对“种子”拉扯的抗拒,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凝聚成一个无比纯粹的、指向地底那个存在的意念——不是攻击,不是控制,而是一种……覆盖和重塑!
一个由无数幽蓝光芒构成的、复杂到超越人类理解的、不断自我演化的指令结构,从中央晶体环中浮现,通过她的身体和精神,如同无形的数据流,沿着那根剧烈震动的“弦”,狠狠地轰入了“种子”最核心的意识深处!
“种子”的抗拒和咆哮瞬间达到了顶峰,然后……
戛然而止。
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所有的痛苦、抽取、能量的狂暴对冲,瞬间消失了。
林薇身体一软,瘫倒在地,眼中的蓝光迅速褪去,生命体征微弱到了极点,陷入了深度昏迷。
地底,“种子”那狂暴的能量读数,如同被拔掉电源般,骤然跌落,并非消失,而是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平静和沉寂状态。那种贪婪的“饥饿感”和躁动,彻底消失了。
墙壁上的刻痕光芒缓缓黯淡,中央晶体环恢复了平静。
大厅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旅鸫”和“雨燕”粗重而难以置信的喘息。
成功……了?
“沉默协议”……生效了?
“雨燕”颤抖着查看设备:“‘种子’的能量活动……降至基准线以下百分之九十五……核心指令频率……发生根本性改变……攻击性和扩张性指令……被……锁定和覆盖……”
他猛地抬头,看向“守墓人”,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们……成功了?!”
“守墓人”没有回答。他佝偻着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刚才的仪式也耗尽了他本就枯竭的生命力。
他蹒跚地走到昏迷的林薇身边,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搭在她的手腕上,感受着她微弱无比的脉搏。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充满期待的“雨燕”和“旅鸫”,浑浊的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不安的……悲哀和……忧虑。
“……协议……生效了……”他沙哑地承认,但话音未落,却猛地摇了摇头,“……但是……‘枷锁’……并非……万能……‘种子’的……‘成长’……并未停止……只是……被……延迟和……转向……”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底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岩层,看到那被强行沉寂的存在。
“……‘沉默’……是暂时的……‘协议’的能量……终会……耗尽……‘种子’……终将……适应……并……突破……除非……”
他顿住了,低头看向昏迷的林薇,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除非……‘钥匙’……永远……留在……‘锁’芯……成为……永恒的电池……和……人质的盾牌……”
“雨燕”和“旅鸫”的血液瞬间冰凉!
永恒的电池?人质的盾牌?!
“你……你是什么意思?!”“旅鸫”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
“守墓人”缓缓抬起手,指向林薇的额头。
只见在她苍白的眉心皮肤之下,一个极其微小的、由幽蓝光芒构成的、与墙壁上那些“彼岸”刻痕同源的、复杂无比的印记,正缓缓浮现,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协议’……选择了她……”“守墓人”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一丝无奈,“……她的意识……已与‘枷锁’核心……绑定……她……既是‘钥匙’……也成了……新的‘锚点’……”
“……她活着……‘枷锁’运转……‘种子’沉寂……”
“……她若死亡……或……连接断开……‘枷锁’崩溃……‘种子’……将彻底……解放……并因‘反抗’……而……更加……狂暴……”
他抬起浑浊的双眼,看着彻底石化、如坠冰窟的“雨燕”和“旅鸫”,说出了最终残酷的真相:
“……他们……现在……不会杀她了……”
“……他们会……保护她……”
“……囚禁她……”
“……让她……永远……活下去……”
“……成为……他们控制‘神’的……最终保险丝……和……人质……”
“……‘沉默协议’……没有拯救她……”
“……它只是……给她戴上了……一副……更精致的……镣铐……将她的命运……与那个怪物……永恒地……捆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