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焚歌一脚从虚影界退回来,脚底的焦土硌得生疼。她没摔,但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掌心那块玉珏还在发烫,像块刚从炉子里扒出来的炭,顺着血脉往骨头缝里钻热气。她左手死死掐住右腕,压着那股窜上脊椎的灼烧感,牙缝里挤出一句:“再走十步,我就躺这儿。”
萧寒站在她侧后半步,寒剑拄地,霜气从剑尖渗出,在焦土上凝成一圈细冰。他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前面是一片废墟,塌了一半的宫墙斜插在地,裂口像张开的嘴。风从缝隙里穿过去,带起一阵沙沙声。不是风声,是金属摩擦的轻响。
叶焚歌眯眼。
三百六十根银针,整整齐齐插在焦土里,针尖朝天,排列成一张人脸——眉、眼、鼻、口,一丝不差,正是药王谷主南宫烈的模样。针尾系着极细的血丝,几乎透明,在风里微微飘动,像蜘蛛吐的丝。
“这老头挺会玩儿啊。”她冷笑,“死了还不忘给自己立遗像?”
萧寒没接话,寒剑横起,霜气贴着地面蔓延出去。冰线刚触到一根银针,那针突然震了一下,尾部血丝无风自动,朝着叶焚歌眉心飘去。
“找死。”萧寒手腕一抖,寒剑挑出一道冰刃,血丝应声而断。
断口处没滴血,反而冒出一缕黑烟。紧接着,三百六十根银针齐齐一颤,人脸双目的位置,两根银针“嗖”地射出,直取叶焚歌双眼!
她没躲。
掌心玉珏猛地一烫,金光炸开,两根银针在半空中就扭曲变形,化作铁粉簌簌落下。
“它认我了?”她喘了口气,低头看手,“还是……它怕我?”
萧寒盯着地上那堆银粉,声音冷得像冰:“阵眼在心口。”
他寒剑一沉,刺入人脸心口位置的焦土。霜气顺着剑身蔓延,钻进地底,沿着银针的排列路线反向追踪。
就在霜气触到第七根银针时,异变突生。
所有银针尾部的血丝暴起,缠上寒剑,像活过来的血管。萧寒左眼突然剧痛,金瞳不受控地浮现,视野一黑,再亮起时,眼前景象变了——
他看见南宫烈站在药王谷地宫深处,手捧一尊青铜丹炉,炉盖上刻着“人皇丹”三字。老人指尖夹着一根银针,缓缓插入炉前人偶的心口。那人偶,面容正是叶焚歌。
“容器已就位。”南宫烈低语,“只待炼魂。”
画面一闪而灭。
萧寒猛地抽剑后退,寒剑脱手,插进焦土。他按住左眼,指节发白:“是锁魂祭。他们想封你剑印,抽魂炼丹。”
叶焚歌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冷笑:“所以这阵不是杀人,是抓活的?”
“不止。”萧寒喘了口气,“它在传讯。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见了。”
她没吭声,蹲下身,从焦土里抠出半截没烧化的银针。针尾刻着一个极小的“南”字,像是用针尖一点一点戳出来的。
“南宫烈。”她把银针捏在指间,轻轻一搓,针身碎成粉末,“你搁这儿摆阵,就不怕我回头一把火烧了你那破谷?”
风卷着银粉散开,像一场灰雪。
萧寒把寒剑拔出来,剑尖结了层薄霜,但霜色发暗,像是渗了血。他看了眼叶焚歌:“你还能走?”
“走不动也得走。”她站起身,火种在体内重新燃起,掌心玉珏的温度慢慢平复,“不然等他再整点别的活体雕塑?十二生肖阵?”
萧寒没笑。
他盯着远处皇城的方向,眉头没松。左眼的金瞳还在,像一盏不该亮的灯,怎么都关不掉。耳边有声音,很轻,像是从地底传来:“少主,你也是计划一环。”
他抬手,一把寒霜糊在左眼上,硬生生把那股灼热压下去。
叶焚歌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住。
她低头看掌心。剑印还在,玉珏嵌进去的部分像长在肉里,可刚才那阵反噬的灼痛,怎么都不该这么快消。她想起梦里“自己”留的纸条——往常这种时候,总会有张皱巴巴的纸飘出来,要么骂她蠢,要么提醒她穿秋裤。
可这次,什么都没有。
她心头一沉。
不是没纸条,是……被挡住了?
“你那边,”她看向萧寒,“还能听见什么?”
萧寒沉默两秒:“南宫烈的声音。他说……我是计划一环。”
叶焚歌咧了下嘴:“那你是不是还得谢谢他?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萧寒没接话,只是把寒剑握得更紧。
两人继续往前走,速度比刚才慢了一半。叶焚歌每走十步就得停一下,压着体内那股乱窜的火气。萧寒走在外侧,寒剑拖地,霜气不断试探前方地面。
走到一处塌陷的宫道口,叶焚歌忽然抬手。
“停。”
她盯着道口边缘的焦土——那里,一根银针斜插着,和其他三百五十九根不同,它没组成人脸,而是单独立着,针尾血丝连着地缝深处,像根引线。
“这是……备份?”她眯眼。
萧寒寒剑一挑,冰刃斩断血丝。
断口处黑烟暴涨,瞬间凝成一道虚影——仍是南宫烈,但这次是半身像,嘴唇在动,却没声音。他的手比了个“锁”的手势,指尖指向叶焚歌掌心。
“操。”叶焚歌火剑瞬间出鞘,一剑劈下,虚影炸成黑雾。
可就在黑雾散开的刹那,她掌心玉珏猛地一震,一股寒意顺着血脉倒灌,整条右臂瞬间发麻。
“不对。”她咬牙,“这不是攻击……是标记。”
萧寒脸色一变:“它在记录你的命格波动。”
“所以前面那些是幌子。”叶焚歌冷笑,“真正的阵,是用来盯我的。”
她抬脚,一脚踩碎那根银针,又碾了两下,才直起身:“行啊南宫烈,搞 surveillance 还搞出艺术感了?”
萧寒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她抬手,把掌心玉珏对准远处皇城方向,“你不是想看吗?”
火种轰然爆发,金光顺着玉珏涌出,在她掌心凝成一道火符,猛地拍向地面。
轰!
火环贴地炸开,逆着银针排列的方向横扫,所过之处,焦土翻卷,银针尽数熔化,血丝化作青烟。火势不升空,只贴地蔓延,像一条火蛇,直扑药王谷方向。
“我让你看个够。”她收回手,火光在瞳底跳动,“看我怎么一把火烧了你那破阵。”
萧寒没动,只是盯着她掌心那道火符残留的痕迹。火光熄灭后,地上竟浮现出几道极细的裂纹,排列方式,和银针阵一模一样。
“阵没破。”他低声,“只是被压住了。”
叶焚歌皱眉:“什么意思?”
“它在等你下次动用玉珏。”萧寒抬眼,“那时候,它会顺着火脉反噬,直接锁魂。”
风忽然停了。
两人站定,远处皇城的轮廓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叶焚歌掌心的玉珏,又开始发烫。
她没说话,只是把右手缓缓握紧,火种在指缝间跳跃。
萧寒寒剑拄地,左眼金瞳未散,耳边那句“少主,你也是计划一环”还在回荡。
叶焚歌忽然开口:“你说……南宫烈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从虚影界出来?”
萧寒点头:“所以他提前布阵。”
“那他知不知道——”她咧嘴一笑,“我最烦别人拿针扎我?”
话音落,她抬脚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掌心玉珏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要烫穿皮肉。
第四步落下时,她右脚踝突然一紧。
低头看去,一根银丝从地底钻出,缠上她的脚腕,丝线另一端,连着焦土深处,不知通向何处。
她没挣。
只是低头,看着那根银丝,轻声说:“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想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