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藤贴着她的皮肉往上爬,像一条活了千年的蛇,顺着经脉往心口钻。叶焚歌没动,掌心还按着那株从焦土里冒出来的嫩芽。它没再长高,只是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她忽然笑了。
“你疼不疼?”她低声问。
没人回答,但她知道它听得懂。
她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指尖擦过脖颈处已经开始发黑的皮肤。那里像被烙铁烫过,可她不躲。疼才对,疼说明还在她身上。
“你们都想让我选。”她盯着眼前虚空,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闷锤砸进空气里,“杀她,杀他,或者杀自己。三扇门,三个结局,一个剧本。”
话音刚落,三道光门凭空浮现。
左门后,楚红袖跪在祭坛上,胸口裂开,一团血光被硬生生抽出,她没喊,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还挂着笑。
中门后,她一剑刺穿萧寒眉心,寒霜剑寸寸碎裂,化作冰尘,他倒下的时候,左眼黑布滑落,露出的不是眼,而是一枚旋转的金色符文。
右门后,她举剑自刎,剑印炸开,天地归寂,风停火灭,九洲陷入死一般的黑。
“选错,九洲将焚。”梦中“自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语气像在念一道早已写好的判词。
叶焚歌眨了眨眼,甩了甩头。
“你烦不烦?”她冷笑,“天天写纸条嘲我做饭难吃,现在又来教我怎么活?”
那声音顿了顿。
片刻后,一张泛黄纸条从虚空中飘下,字迹潦草:
**“这届宿主,总算敢顶嘴了。”**
纸条自燃,灰烬还没落地,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卷走。
她没看那三扇门,反而低头看掌心。
血藤纹在跳,像有心跳。那滴泪状液体又渗了出来,顺着掌纹滑到指尖,滴在火剑上。
剑身嗡鸣,裂缝中那张楚红袖的脸,笑得更明显了。
“你不是想让我当容器?”她抬头,直视中央那道龙袍身影,“可容器不会说话,不会反抗,更不会——长东西。”
她猛地一掌拍向三道光门中间的虚空。
“我不选。”
空气炸开一声闷响。
三道门剧烈晃动,边缘开始崩裂。
“不可能!”梦中“自己”的声音第一次带了怒意,“三魂归一,是唯一解!你若不斩,必被反噬!”
“那你算错了。”她咧了咧嘴,牙龈渗血,“我不是来解题的,我是来改题的。”
她突然转身,一把抓起火剑,剑尖朝下,狠狠插进自己左肩。
不是刺心,不是断脉,就是往肉里扎。
血喷出来,溅在血藤上,藤蔓猛地一缩,像是被烫到。
“疼吗?”她咬着牙,把剑往深处拧,“我知道你在。红袖,你他妈给我听着——我不是替你活,也不是替谁死。这一局,我说了算。”
火剑震了震。
裂缝中的笑脸,缓缓闭上了眼。
血藤停止蔓延。
三道光门同时崩塌,化作光点四散。
远处,萧寒挣扎着想站起来,手刚撑地,一口血涌上喉咙。他没吐,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死死盯着她。
“焚歌……”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别……硬撑。”
她没回头。
她只是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然后一拳砸在自己胸口。
咚。
像敲鼓。
剑印嗡鸣,三色光——金、银、血——在她掌心流转了一圈,没融合,也没炸开,就那么静静转着,像三条并行的河。
“你们说我是前朝遗孤。”她低声道,“废妃之女,流浪少女。三重命格,天命容器。”
她顿了顿,笑了。
“可你们忘了问——容器,能不能自己决定装什么?”
她缓缓抬头,看向那道龙袍身影。
“我不是你写的剧本里那个听话的‘变量’。”
“我是叶焚歌。”
“我饿了会骂人,疼了会哭,朋友死了会发疯。”
“但我不会按你们的规矩,一刀砍向谁的心口,换一个‘正确’的结局。”
那道身影沉默。
片刻后,低语响起,不再是威压,反而像一声叹息:
“……终于,失控了。”
她没理他。
她只是弯腰,捡起地上那片从火剑上崩落的残刃,刃口还沾着她的血。
她把它攥进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红袖。”她低声说,“你要是还在,就别让我一个人扛。”
没人回应。
但掌心那滴泪,又渗了出来。
这一次,它没往下流,而是顺着掌纹,绕成一个圈,像一枚指环。
她低头看着,忽然笑了。
“行吧。”她把残刃往袖子里一塞,“那我扛两个人的份。”
她转身,一步步走向萧寒。
每走一步,血藤就退一寸。不是消失,是缩回皮肤下,像蛰伏的根。
萧寒抬头看她,眼神复杂。
“你还……能走?”
“废话。”她伸手拽他衣领,一把把他扯起来,“我不走,谁给你擦嘴边的血?”
他没笑,只是看着她。
“你变了。”
“废话。”她松开他,火剑拄地,“以前我怕疼,怕死,怕没人信我。”
“现在我不怕了。”
“因为我终于明白了——”
“命格三重,不是枷锁。”
“是老子的三张底牌。”
她抬起手,掌心剑印缓缓闭合,血藤纹沉入皮肤,只留下一道暗红痕迹,像一道旧疤。
远处,风卷着灰,吹过焦土。
那株血藤嫩芽,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了它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走。
萧寒踉跄着跟上。
“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她头也不回,“找口饭吃。饿死了。”
他一愣,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
“现在?!”
“不然呢?”她耸耸肩,“打完boss不领奖励?我可不信什么‘天命’,我只信——”
“吃饱了才有力气掀桌子。”
她脚步没停,火剑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掌心那道旧疤,微微发烫。
像在回应什么。
他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你刚才……是不是说了‘老子’?”
她脚步一顿。
“怎么?”
“我本来就是老子。”
“而且——”
“还是个不认命的老子。”
风猛地一卷,吹起她破旧的红袍。
她没回头。
他知道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