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古城,中心广场。
随着最后一位星灵族守护将领化作星尘安息,笼罩广场的悲怆与敌意稍稍减退,但那份源自文明终末的沉重却愈发清晰。宁采臣的目光落在广场中央那座倒悬的星辰建筑上,那里是“万寂典章”残页的封印之地,也是星灵族最后知识与绝望的汇聚点。
“玄珩道友,幽道友,请在此为我护法。此物诡异,我需独自前往。”宁采臣对二人说道。他感知到那“万寂典章”的气息与之前的遗物截然不同,其威胁更侧重于认知与存在意义层面,人多反而可能相互干扰。
玄珩子与幽点头应下,他们也能感受到那建筑深处传来的、令人道心微颤的异常波动。
宁采臣深吸一口气,周身“存在”道韵自然流转,迈步走向那倒悬星辰建筑的入口——一个位于“塔尖”处、向下延伸的幽暗通道。通道内壁光滑如镜,却映照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
踏入通道的瞬间,宁采臣便感到周遭景象剧变。他并非在物理空间中下行,而是仿佛坠入了一条由无数破碎知识、扭曲道理、以及被否定意义构成的湍急河流。耳畔响起无数细碎而充满诱惑的低语:
“道法自然?何为自然?终是虚妄……”
“守护苍生?苍生何辜?存在本身即是原罪……”
“宇宙玄妙?不过昙花一现,终归死寂……”
“你之所学,你之所悟,你之坚持……意义何在?”
这些低语并非直接攻击他的神魂或肉身,而是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直接剖析他自修行以来所建立的一切认知体系、道理法则、乃至存在的根本意义!寻常修士在此,恐怕瞬间便会道心崩溃,毕生修行化为乌有,甚至对自身存在产生根本性质疑,彻底迷失在这“知识虚无化”的漩涡之中。
然而,宁采臣道心之坚,亘古罕见。他融合万象源核,自身便是“存在”的一种极致体现。面对这无形无质却又凶险万分的侵蚀,他并未慌乱,而是将心神沉入与源核的深度连接之中。
“吾道即存在,存在即意义。万物生灭,皆有其理。纵使终极寂灭,亦无法否定‘存在’过程本身之价值。”
他以自身坚定不移的守护宏愿为根基,以新生宇宙蓬勃的生机为印证,以古神“盘”不屈的战意为锋刃,更将刚刚接收的、星灵族对抗寂灭的悲壮记忆化作盾牌,构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心灵壁垒。那些虚无的低语撞在这壁垒之上,虽激起涟漪,却难以真正动摇其根本。
他逆着这知识的虚无乱流,一步步向着通道深处,那波动的源头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他来到一个球形空间,这里仿佛是倒悬星辰的核心。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页非帛非纸、薄如蝉翼、却仿佛承载着无穷重量的暗金色书页。书页之上,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一片不断流转、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思维的深邃黑暗。这便是——“万寂典章”残页。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攻击,没有威慑,只是存在着,便自然散发着让万法归寂、让知识成空的恐怖道韵。
宁采臣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他必须主动接触它,解读它,才能获得其中蕴含的秘辛,但这个过程,无异于在悬崖边走钢丝。
他缓缓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着最为精纯的宇宙本源之力与“存在”道韵,小心翼翼地,点向那页暗金书页。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书页的刹那——
“轰!”
宁采臣只觉整个意识被拉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由“否定”与“终结”构筑的意念空间!无数关于宇宙、法则、文明、生命的终极问题,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向他的认知核心!
他看到星辰诞生又湮灭,文明崛起又消亡,大道显化又隐没……一切辉煌与努力,最终似乎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终点——虚无。
“看吧,这就是真相。一切挣扎皆是徒劳。”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意识深处响起,那是万寂典章本身蕴含的意念。
宁采臣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但他紧守着“存在”的灯塔。他看到了星灵族的挣扎,看到了古神“盘”的抗争,也看到了自身开辟新生宇宙、守护诸天的历程。
“过程即是意义!”宁采臣的意志发出呐喊,“纵然终点是寂灭,这过程中的每一份坚守,每一次创造,每一缕生机,都是对‘虚无’最有力的反驳!存在的价值,不由终点定义,而由过程赋予!”
他的意志如同利剑,劈开重重虚无的迷雾,开始强行从万寂典章那冰冷的“记录”中,剥离出有用的信息碎片:
* **永寂本质**:并非单纯的毁灭,更像是一种宇宙法则的“重置”与“归零”,是万物运行的终极宿命,其源头是一个不断移动、吞噬秩序的“法则奇点”——永寂之喉。
* **归寂教团起源**:并非此纪元的产物,其源头可追溯至太初纪元甚至更早。最初可能是一群洞见了“终极虚无”真相的求道者,在绝望中转而崇拜寂灭,认为主动拥抱终结才是唯一的“解脱”与“永恒”。他们世代传承,寻找并收集散落的永寂遗物(这些遗物大多是过往纪元寂灭时留下的“印记”或“碎片”),试图加速或引导“永寂之喉”的进程。
* **“钥匙”真相**:并非特指某个人或物,而是指能够引动“永寂之喉”产生特定变化、或者能够承载极其庞大“存在”本质以作为最终祭品的“引子”或“坐标”。宁采臣与他融合的新生宇宙,因其磅礴的生机与独特的“存在”本质,恰好符合条件,成为了教团眼中最完美的“钥匙”之一。而他在混沌天引导寂灭道祖残念的行为,无疑进一步印证了这一点。
这些信息零碎而震撼,许多关键处依旧模糊,但已足够让宁采臣对敌人和自身处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然而,就在他全力解析这些信息,试图找到对抗之法乃至永寂之喉的弱点时,他的意识触碰到了一段被刻意加密、隐藏极深的意念流。这段意念流并非记录,更像是一个……**警报机制**!
“警报……‘钥匙’接触核心典章……坐标锁定……星骸古城……威胁等级……最高……”
一道无形的、极其隐晦的波动,瞬间自万寂典章残页中发出,穿透了层层空间壁垒,朝着某个未知的、极其遥远的方位传递而去!
宁采臣猛然惊醒,意识回归本体,脸色微变。他虽及时切断了联系,但那警报显然已经发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诸天万界不知名角落,一片被绝对黑暗与死寂笼罩的扭曲神殿深处。一座由无数文明墓碑堆积而成的祭坛上,一名笼罩在浓郁黑影中、气息比古神葬坑大主教强横无数倍的存在,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眸中,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的微型黑洞。
他(或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精准地落在了星骸古城的方向,一个冰冷而充满威严的意念在神殿中回荡:
“找到他了……完美的‘钥匙’……在星骸古城……派遣‘寂灭圣堂’武士,携‘虚无之网’……务必生擒……若不能,则就地……湮灭!”
危机,如同无声的暗影,已悄然张开巨口,向着尚在古城中的宁采臣笼罩而来。
宁采臣看着眼前依旧悬浮的万寂典章残页,眼中寒光闪烁。他不再犹豫,双手结印,引动浩瀚的宇宙本源与自身道韵,化作无数闪烁着“存在”真谛的秩序锁链,层层包裹向那页残章。
“此等遗毒,不该留存于世!”
他要在敌人到来之前,彻底封印或净化这件危险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