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指尖的血痕还在渗血，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暗红的小点。他没去擦，只是把掌心往袖口一抹，布料吸走血迹，留下一道湿痕。
幽瞳蹲在他肩头，尾巴卷着半片雷鳞蛟的残叶，鼻尖微微抽动。“那股味儿还没散。”她低声说，“谎言的余烬，像烧焦的铁。”
夜澜没应声，脚步没停。穿过三条巷子，绕过夜家演武场东侧的禁碑林，最终停在生死台入口前。
石台高丈许，四角立着断裂的兵器桩，桩上锈迹斑斑，全是败者留下的断剑残刀。台面刻着“生死无怨”四个大字，底下压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昨夜有人斗到灵力失控，寒气渗入地脉，至今未散。
守台弟子抬头看见他，眉头一皱：“你又来？昨天刚申请过对练，今天还来？”
“申请。”夜澜声音平得像刀面，“生死台规则，每日可申请一次实战磨砺，不限次数，只限生死。”
“可你是筑基后期。”那人冷笑，“金丹长老不会陪你玩命。”
“我没说要他们拼命。”夜澜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轻轻放在石阶上，“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破开金丹初期的护体罡气。”
玉简上刻着《玄冰雷典》前三式，是昨夜他在幻天塔第一层推演出来的简化版。塔内一年，外界一日，他把每一招的灵力流转路径都拆解了上百遍，直到双脉共鸣能自发引导剑势。
守台弟子扫了眼玉简，嗤笑：“就这？连完整功法都不是，你也敢挑战金丹？”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演武场掠来，落地时震起一圈尘土。
金丹初期长老，夜家外门执法之一，掌心泛着黑气，指甲泛青，正是修炼“蚀骨爪”的人。
他盯着夜澜，嘴角一扯：“听说你最近查库房的事？胆子不小。”
夜澜不动声色：“查的是资源，不是人。”
“那现在呢？”长老冷笑，“想查我？”
“想试功法。”夜澜直视他，“你若不愿，我换人。”
长老突然笑了：“好。我成全你。”
他一步踏上生死台，衣袍鼓动，丹田灵力翻涌，护体罡气瞬间成型，如黑雾缠身。
台下弟子纷纷退开，有人低语：“疯了，筑基打金丹？找死。”
铁无锋站在观战台角落，背上的八柄重锤忽然齐齐一震，锤柄嗡鸣，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眯起机械义眼，盯着夜澜手中那把未出鞘的剑。
剑柄是冷铁打造，纹路如雷蛇缠绕，是三天前他亲手交给夜澜的试手兵——本不该有反应，可此刻锤心竟在共振。
“这小子……动了真格？”
台上，长老双爪一错，黑气暴涨，掌风撕裂空气，直扑夜澜面门。
“蚀骨爪第一式——断筋！”
爪影如网，带着腐骨腥风压来。
夜澜不退，反而迎上一步。
右掌凝冰，左掌引雷，双脉灵力在经脉中对冲，瞬间爆开。
寒霜自足下蔓延，雷光自指尖炸裂，两股力量在胸前交汇，竟在识海中凝聚出一道虚影——
一柄剑。
不是实体，也不是幻象，而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意。
剑意雏形，悄然浮现。
长老的爪风撞上冰墙，黑气被霜气冻结，裂出蛛网般的纹路。可他狞笑一声，左手猛拍地面，黑气如藤蔓钻出，缠向夜澜脚踝。
“第二式——噬脉！”
夜澜瞳孔一缩，识海中的剑影突然一颤，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
它动了。
不是他控制的，是它自己动的。
剑意牵引灵力，冰雷双脉瞬间压缩，所有力量被抽向右手剑尖。
他本能地刺出。
一剑。
没有花哨，没有蓄势，就是直直往前送。
剑尖破空，寒雷交织，竟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线。
那线所过之处，黑气如纸被剪开，层层断裂。
长老瞳孔骤缩，急忙催动罡气护体。
可晚了。
剑意一线，已至胸前。
“嗤——”
护体罡气从中裂开，像被无形利刃劈成两半。
长老踉跄后退，胸口衣袍炸裂，露出一道血痕，不深，但正正贯穿心口位置。
全场死寂。
筑基后期，一剑破金丹护体罡气？
不可能。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铁无锋猛地站起，八柄重锤同时嗡鸣，锤头朝向夜澜，像是在呼应那股刚刚觉醒的剑意。
“这味道……”他喃喃，“不是功法，是‘器’的共鸣。”
夜澜站在原地，剑尖垂地，识海却如风暴过境。
那道剑影还在，但极不稳定，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灭。
他强行稳住经脉，冰雷灵力在体内乱窜，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幽瞳瞬间跃上他肩头，尾巴扫过他后颈，一丝清凉的月神血脉之力渗入经脉，压下暴动的灵力。
“别硬撑。”她低声道，“剑意还没成型，你撑不住第二击。”
夜澜没说话，只是缓缓抬头，看向对面长老。
长老捂着胸口，眼神变了。不再是轻蔑，而是惊疑，还有一丝……忌惮。
“你这功法……”他声音发紧，“不是夜家的。”
“不是。”夜澜终于开口，“是杀你们的。”
长老冷笑：“一次侥幸，不代表你能赢。”
“我不需要赢。”夜澜握紧剑柄，“我只需要知道——它能破你们的功。”
他低头，看着剑尖。
那一线剑意虽散，但痕迹还在。就像刀划过水面，水会合拢，可波纹不会消失。
他知道，刚才那一剑，不是他出的。
是剑意自己出的。
是双生灵脉在生死关头，自发凝聚出的战斗本能。
是突破的契机。
台下，铁无锋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敲击膝盖，像是在计算什么。
八柄重锤的嗡鸣渐渐平息，但锤心仍在微微震颤。
夜澜收剑，转身下台。
脚步刚落石阶，掌心那道血痕突然又裂开，一滴血坠下。
血珠落地前，幽瞳尾巴一卷，将残叶垫在下方。
血滴落在叶上，没有晕开，反而凝成一点，像一颗红痣。
夜澜低头看着那滴血。
它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