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指尖一震，传讯弟子掌心的信纸化作灰烬飘落。他转身，黑袍下摆扫过石阶，脚步未停，直入主殿。
殿内烛火微晃，铁山已带人列席两侧，雷嗔站在门外，肩头雷光隐隐流动，像在巡视领地。夜澜落座主位，目光扫过众人：“北岭密探留下的线索，查清楚没有？”
“回少主，”铁山抱拳，“那人只留下信，没带任何标识，但脚印偏左，步距短，像是受过伤。我让人顺着痕迹追到半山腰，就断了。”
夜澜颔首，正要开口，忽然侧目。
幽瞳蜷在角落软垫上，三尾紧收，耳朵贴着脑袋，血瞳失焦，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了神识。
“幽瞳？”他声音不高，却让殿内一静。
她没应，身体猛地一颤，爪子在地面划出三道浅痕。下一瞬，银光自她体表炸开，月神领域的雏形不受控地扩散，空气骤冷，铁山离得最近，被那股寒意扫中，胸口一闷，差点跪倒。
夜澜瞬间起身，幽冥剑未出鞘，剑意已横贯大殿，将那股失控的领域硬生生截断。他几步跨到幽瞳身边，一手扶住她脖颈，另一手按在她额前。
“醒。”他低喝。
幽瞳瞳孔剧烈收缩，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像是从极深的地方被拉回来。她喘息着，尾巴无力垂下，声音发虚：“……有东西在拉我。”
“谁？”夜澜眼神一厉。
“不是谁……是记忆。”她抬眼，血瞳映着烛火，却像照进了另一个时空，“我看到了……银袍的女人，她把心挖出来，放进一座塔里。血流成河，天上没有月亮。”
殿内一片死寂。
夜澜沉默片刻，抬手一挥，幽冥剑意凝成屏障，封锁整座主殿。他将幽瞳轻轻抱起，身影一闪，原地只余一道残影。
——幻天塔第三层。
这里是他最安全的底牌，灵宠孵化地，时间流速与外界隔绝。夜澜将幽瞳放在温灵石台上，掌心贴上她后背，双生灵脉中的冰脉之力缓缓注入。
幽瞳身体还在抖，每过几息，皮肤上就浮现出一道弯月状的暗痕，像是被什么古老的东西烙印过。她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听着，”夜澜声音沉稳，“你是幽瞳，是我的伙伴。现在你在幻天塔里，安全。那些画面，不是现在的事，别让它拉走你。”
她睫毛颤了颤，指尖动了动，终于挤出两个字：“主人……”
“我在。”
夜澜闭眼，心念一动，意识直通幻天塔第六层——洞察天机。
刹那间，无数光影碎片在他识海中炸开。他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瞬：一座崩塌的神殿前，一尊石像立于废墟，轮廓与幽瞳一模一样。而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跪在石像前，手中握着断裂的剑，仰头嘶吼，声音穿透时空。
“幽瞳！”夜澜猛地睁眼，额头渗出冷汗。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指尖正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一道微弱的月光凝成符文，残缺不全，却散发着古老威压。
“这是……月神符文？”他伸手轻触那道光痕，符文竟微微震颤，仿佛回应。
幽瞳缓缓睁眼，呼吸终于平稳。她望着那枚符文，声音轻得像风：“我想起来了……一点点。我是月神的坐骑，守护月神殿千年。可三百年前，混沌入侵，神格被剥离，我被打碎本体，魂魄流落人间。”
夜澜眼神一凝：“所以你是转世？”
“不止是转世。”她摇头，“我的本体被封在某处，而冥主……他一直在找。他不是要杀我，是要用我的血脉，补全他自己残缺的月神之力。因为他曾是守护者之一，却被混沌腐蚀，成了现在这样。”
夜澜沉默。
难怪冥主一直盯着幽瞳，从不直接下死手。他要的不是她的命，是她的根。
“那你刚才看到的银袍女子……”
“是月神。”幽瞳闭眼，“她把自己封进塔心石，用最后一丝力量把我送走。她说……‘等持塔者归来，真相自现’。”
夜澜心头一震。
持塔者。
他就是持塔者。玄灵幻天塔，从他重生那刻起就与他共生。
原来这一切，早有伏笔。
“你还能记起更多吗？”他问。
幽瞳摇头：“记忆太碎，每回想一次，血脉就会反噬。我现在……没法用领域。”
夜澜点头：“那就先养着。”
他抬手结印，启动幻天塔第一层的时间流速——外界一日，塔内一年。他将幽瞳安置在温灵池中，池水泛着淡蓝光晕，能滋养神魂。
“你在这里恢复，我来应付外面。”
幽瞳睁眼看他：“主人……小心冥主。他若知道我觉醒了记忆，一定会来抢。”
“那就让他来。”夜澜冷笑，“这次，我不再是被动等他出手的人。”
他转身走出幻天塔，身影回归主殿。
雷嗔立刻凑上来：“怎么样？幽瞳没事吧？”
“没事，养几天就好。”夜澜淡淡道，“你继续巡防，别让任何人靠近主殿。”
“行！”雷嗔咧嘴，“谁敢来，我就让他尝尝雷爆的滋味。”
夜澜没接话，抬手打出一道传音符，直射南域方向。符纸在空中化作一道银线，消失不见。
他知道，白枭就在那边等消息。
只要他出手，情报网就会动起来。三百年前的旧案，神格剥离的真相，轮回蛊的线索……这些尘封的秘密，是时候翻出来了。
他站在殿前石阶上，望着北方荒古禁地方向。那里曾是雷鳞蛟的巢穴，也是幽瞳记忆中，月神殿崩塌前最后的投影地。
风拂过他的面具，黑袍猎猎。
“冥主。”他低声说，“你想补全血脉？那就看看，是谁先找到月神本源。”
殿内，铁山还在整理北岭的线索，忽然抬头：“少主，那岩壁里的声音……会不会也和幽瞳有关？”
夜澜回头，眼神微动。
他想起雷嗔在禁地时说过的话——岩壁里有呼救声。
原来不是错觉。
那是幽瞳的血脉，在与远古封印共鸣。
“把北岭的地图拿来。”他下令。
铁山迅速铺开一张兽皮卷，上面标注着禁地外围的地形。夜澜指尖划过一处标记——北岭深处，有一处废弃的祭坛，早已被雷脉覆盖。
“就这里。”他点下手指，“明天，我去一趟。”
“可赵家三日后要血洗七城……”铁山犹豫。
“他们不会等到三日后。”夜澜冷笑，“赵无极背后有人撑腰，这一波是试探。他们真正动手的时候，不会提前通知。”
他转身，走入殿内阴影。
“传令下去，所有暗卫进入一级戒备。雷嗔，今晚加巡两轮。我要让整个夜家，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铁山抱拳退下。
雷嗔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主人最近总是一个人想事，神神秘秘的。”
他没注意到，夜澜站在殿柱后，手中正握着一枚残缺的月神符文，与幽瞳在幻天塔里凝出的那一枚，完全吻合。
夜澜指尖用力，符文边缘划破掌心，一滴血落下，正好滴在符文缺口处。
血光一闪，符文竟微微发烫，像是被唤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