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立于主峰之巅，脚下是刚刚被祖碑金光唤醒的地脉节点。那道自碑中冲天而起的光芒尚未完全消散，仍在山体深处缓缓流转，如同沉睡多年的血脉重新搏动。
他没有追击那些逃走的身影，也未理会跪伏在地的夜鸿煊。此刻，尚不到清算之时。
“幽瞳。”他低声唤道。
一道银影从身后掠出，轻盈落上他的肩头。幽瞳化作兽耳少女形态，发间月牙簪微光流转，六尾轻轻摆动，感知着整片山脉的灵波动荡。
“下方有裂隙。”她开口，声音清冷，“极为古老，似被人刻意封印。”
夜澜点头：“那就打开它。”
雷嗔站在一旁，双臂交抱胸前，赤足踏在石台之上，足尖跳跃着细小电弧。“等你们很久了。”他说，“要打架我随时奉陪，若要建宗门……我也能出力。”
铁无锋早已蹲在不远处，机械义眼扫过地面纹路，手中握着一块从东海带回的玄晶母矿。“材料不足，勉强可撑起一层防御阵。但问题在于——”他抬头看向夜澜，“你打算用什么做阵眼？”
夜澜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座微缩的塔形光影。通体漆黑，表面缠绕冰雷二息，虽仅开启三层，却散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气息。
“用它。”他说。
三人同时感受到一股压迫，非来自威压，而是某种规则层面的存在感。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仿佛自混沌初开便已存在。
幽瞳最先回神：“我能借其灵力反哺地脉，但需要时间。”
“你有多少？”夜澜问。
“塔内一年，外界一日。”她说，“我现在进去，三天足以让枯竭的灵脉恢复三成。”
“去吧。”夜澜将塔影没入她眉心。幽瞳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天空骤然阴沉。
雷嗔仰头望去，乌云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的雷云雏形。
“这地方缺灵气，缺人手，缺规矩。”他说，“但我有的是雷。”
他一步跃至主峰中央，双掌猛然拍地。雷翼展开，银发狂舞，体内雷力如江河奔涌而出，顺着山体经络疾驰。
铁无锋立刻行动，取出九根刚锻造完成的雷桩，按北斗方位插入山体裂缝。每一根皆刻满符纹，核心镶嵌玄晶碎片，乃他连夜熔炼而成。
“桩位稳了！”他高声喊道。
雷嗔低吼一声，脖颈青筋暴起，雷力灌入最后一根桩基。刹那间天地震动，九根雷桩同时亮起紫光，彼此连接成网，一道淡紫色光幕自山顶蔓延而下，覆盖整个夜家旧地。
远处山林中，几双眼睛骤然睁大。
藏匿暗处之人目睹此景，手指剧烈颤抖。他们原以为夜澜不过夺回家族权柄，未曾想他竟真要在北域立宗。
而且是以这般方式。
光幕成型瞬间，夜澜已现身于幽瞳所指的空间裂隙前。那里仅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缝隙，宛如玻璃上的细微划痕。
他伸手贴住岩壁，引导幻天塔第一层提纯后的灵力注入其中。精纯能量如春水融雪，缓缓润养裂隙边缘。
数分钟后，裂口开始自行扩张。
一道寒光从中溢出，伴随浓郁灵气喷薄而出。紧接着，幽瞳身影浮现，银发血瞳，三尾轻扬，身后浮现出一扇半透明的门户。
“虚界织境完成。”她说，“内部空间约百里方圆，可容纳千人闭关，资源储藏区域亦已划分妥当。”
夜澜步入秘境边缘，感受其中独立的法则循环。此处不受外界干扰，适宜修炼，亦可作为紧急避难之所。
“很好。”他说，“这便是幻天宗的核心。”
他转身走向祖碑，手中凝聚灵力，在碑面空白处郑重刻下三个字：
幻天宗
金光闪烁，碑文自动融入石体。整座山脉再度轻颤，仿佛回应新的命名。
雷嗔走来，立于他身侧。“名字不错。”他说，“比‘夜域’听着更霸气。”
“不只是名字。”夜澜道，“从今日起，此地不再隶属任何联盟，也不依附任何人。”
铁无锋擦去额角汗水，将最后一根雷桩固定完毕。“阵法可抵御元婴初期三次全力轰击。”他说，“再强，则需增补材料。”
“会有的。”夜澜望向远方，“只要我们站得稳。”
雷嗔咧嘴一笑：“谁敢来犯，我便劈谁。”
幽瞳靠在他肩头，气息略显虚弱。长时间维持空间门户耗损不小，但她未言疲惫，只是默默将一根新生的尾巴轻轻缠上夜澜手腕。
他明白，这是她在表达安心。
忽然，铁无锋皱眉：“有人在触动禁空阵台。”
夜澜目光一冷：“哪个方向？”
“东南角，两人，穿着夜家长老服饰，但步伐僵硬，像是受人操控。”
雷嗔当即抬脚欲冲。
“别动。”夜澜拦住他，“让他们走。”
“什么？”雷嗔怒目。
“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夜澜语气平静，“让所有人知道，我回来了，而且——”
他望向整座正在苏醒的山脉——紫光流转，秘境若隐若现，雷云低垂不散。
“——我不再孤身一人。”
片刻后，两道身影踉跄奔出山门，一路向北疾驰。他们是夜家残余长老，曾参与当年陷害夜澜的谋划。此刻满脸惊恐，边逃边传讯。
“快！通知北域联盟！夜澜不仅活着，还在祖地创立新宗！”
“他有阵法！有秘境！还有能撕裂空间的灵宠！”
“这不是重建夜家，是要颠覆整个北域格局！”
消息如风般扩散。
而在山巅，夜澜取出一块由祖碑分离而出的玉符，其上浮现“宗主令”三字。他将其握于掌心，灵力缓缓渗入。
与此同时，幻天塔第三层中，一枚漆黑的灵宠蛋静静悬浮，壳内壁刻满上古月文，隐隐泛起微光。
幽瞳忽然睁眼。
她闻到了一丝气味。
谎言的味道。
她未出声，只是悄然握紧了发间的月牙簪。
夜澜立于观星台边缘，望着远方渐亮的天际线。面具依旧遮住右脸，墨袍随风轻扬。
“接下来，该来的人，会一个个出现。”他说。
雷嗔活动手腕，电弧噼啪作响：“我都等不及了。”
铁无锋检查完所有雷桩连接点，站起身，拍了拍手：“阵基稳定，能源来自雷嗔的渡劫云，可持续运转七日。”
幽瞳轻声道：“有人在外布符，非夜家人，亦非北域联盟标记。”
夜澜冷笑：“来了。”
他并未行动，也未下令追查。
反而抬手，将宗主令高高举起。
一道金光自玉符爆发，直冲云霄。
整座幻天宗随之共鸣，雷阵嗡鸣，秘境门户扩张一寸，地脉灵气全面复苏。
这一刻，北域各地强者纷纷抬头。
有人脸色骤变。
有人紧握兵器。
有人默默收起了早已备好的归顺文书。
山门外十里荒坡上，一名黑衣人正将一张符纸埋入土中。符纸上写着一行小字：
“目标已立宗，代号‘幻天’，请示下一步行动。”
他刚掩好土，忽觉背后发凉。
回头一看，空无一物。
但他不知，方才埋下的符纸，已被一道无形的空间之力悄然复制，此刻正静静漂浮于秘境深处，等待主人查看。
夜澜立于峰顶，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一只乌鸦飞过山门，翅尖扫落一片树叶。
叶子飘至雷阵光幕上方时，突然扭曲变形，仿佛被某种存在啃噬一口。
随即无声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