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剑停在半寸之外，那团雾影剧烈震颤，却没有溃散。他立刻明白，这一剑刺下去只会触发阵法反噬。他手腕一翻，幽冥剑横斩而下，剑意直冲地面符文中枢。
轰！
地底传来沉闷爆响，星月纹路接连熄灭，浓雾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迅速退散。众人脚下的石板恢复原状，迷阵彻底瓦解。
“走。”夜澜收剑入鞘，转身踏上前方的青石长阶。
幽瞳紧跟在他左侧，三尾轻摆，目光扫过两侧隐现的人影。雷嗔赤脚踩在台阶上，指尖还缠绕着未散的电弧。白枭抱着焦尾琴，脚步平稳，但袖口的灰白痕迹微微发烫。铁无锋重锤归背，机械义眼不断扫描大殿方向。
长阶尽头是玄尘宗主殿，门前广场已有数十名弟子列阵等候，手中兵器紧握，神情戒备。他们刚才亲眼目睹迷阵崩溃，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夜澜一步步走上高台，站定在所有人视线中央。
他抬起双手，掌心相对，随即猛然张开。一股无形灵力自体内爆发，识海深处封存的记忆片段被强行抽出。
空中光影浮现。
画面一开始是昏暗山洞，一名黑袍人从夜鸿煊识海中抽出一只蠕动虫形物体——轮回蛊。紧接着，镜头切换到密室，玄尘子身穿星月道袍，跪在一名幽冥殿使者面前，双手奉上血契文书。他的左脸血管扭曲，眼中满是癫狂与痛苦。
“我愿献祭三百弟子魂魄，换取混沌之力净化自身……”
影像继续播放。一座地下炼狱中，年轻修士被锁链吊起，投入巨大鼎炉。火焰升腾，他们的惨叫化作黑烟，被苍冥剑吸收。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一名女弟子跪地求饶，玄尘子手持苍冥剑，一剑斩下她的头颅，鲜血喷涌而出。
全场死寂。
那些持剑弟子的手开始发抖，有人兵器垂地，有人后退半步。他们从未见过这些画面，更不敢相信出自宗门太上长老之手。
“这不可能……”一名年轻弟子喃喃开口，“师尊怎么会……”
“怎么不会？”雷嗔怒吼一声，声音炸裂空气，“你们天天喊他老神仙，可他背地里拿活人喂剑！你们知道最近十年失踪的三十七个同门去哪了吗？全被他炼成傀儡了！”
没人回应。
铁无锋盯着影像中的鼎炉，眉头紧锁。“那不是普通炼器手法，是《噬魂锻》。三百年前被列为禁术，因为会污染天地灵脉。”
白枭低声接话：“他早就不是守护者了。他是第一个堕落的人。”
夜澜站在高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他知道这些人里大多只是被蒙蔽的棋子。但他也清楚，只要真相曝光，信仰就会动摇。
“你们以为护宗大阵是为了防御外敌？”他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它真正的用途，是封锁地宫出口，不让任何人发现下面埋着多少具尸体。”
一名年长弟子突然上前一步：“你有什么证据？光凭一段幻象就想污蔑太上长老？”
夜澜冷笑：“你以为这是幻象？这是我亲眼所见。”
他指向自己右脸，面具下隐约可见一道焦痕。“前世我被亲叔父捅穿丹田，坠入寒渊。就在那时，我看见幽冥殿的人从他脑子里抽出蛊虫，而命令他们动手的，正是玄尘子。”
人群骚动。
“我母亲留下的耳坠，在我身体消散时浮现塔纹。那一刻，我觉醒了幻天塔。现在我能调取所有记忆，包括你们永远看不到的黑暗。”
他说完，再次催动灵力，第二段影像浮现。
这一次是十年前，一名少年弟子被带到地宫，跪在玄尘子面前。他满脸崇敬，说自己愿意为宗门牺牲一切。玄尘子点头称赞，亲手为他戴上一枚玉牌，说这是“荣耀之证”。
下一幕，少年被关进密室，四肢钉入铁钉，头顶插入一根黑色长针。他的灵魂被一点点抽出，注入苍冥剑中。
“那个少年叫林远。”夜澜声音冷了下来，“他临死前还在喊‘师尊保重’。”
广场上响起抽气声。
一名女弟子捂住嘴，眼泪滑落。她认得那枚玉牌，三年前她师兄也领过同样的东西，然后就再没回来。
“我不信……”先前那名年长弟子踉跄后退，“一定是伪造的……太上长老救过很多人……他不可能……”
“他确实救过人。”夜澜打断他，“因为他需要干净的躯壳来承载混沌之力。等你们没用了，就会被丢进地炉。”
他环视四周：“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收到过‘特殊任务’？说是闭关修行，实则进了地宫？有没有人发现，那些人回来后眼神呆滞，话都不说一句？那是魂魄残缺，只剩躯壳！”
铁无锋补充：“我看过你们宗门的建筑图。地宫有九层，最底下那一层连通风口都没有。活人进去，出不来。”
白枭这时开口：“千机阁十年前就记录过异常。玄尘宗每年上报死亡人数只有三人，实际失踪三十七人。差额去哪儿了？你们自己想。”
雷嗔走到夜澜身边，声音低沉：“我不管你们信不信。但从今天起，这个人不再是你们的师尊。他是叛徒，是屠夫，是整个玄灵界的敌人。”
风忽然停了。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空中尚未消散的影像。玄尘子的身影静静悬浮，手持苍冥剑，脚下堆满尸骨。
一名年轻弟子缓缓松手，长剑落地。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双拳紧握，还有人直接瘫坐在地。
夜澜站在高台上，衣袍微动。他知道，这一刻起，玄尘子的权威已经开始崩塌。
就在这时，大殿深处传来一声轻笑。
“说得真好听。”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猛地回头。
大殿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道身影。他穿着星月纹道袍，发间插着一块断裂的石块，左脸覆盖着蠕动黑线，瞳孔呈同心圆状。
玄尘子来了。
他缓步走出，目光落在夜澜身上，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小澜，你终于把一切都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