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收拾之后,张锐轩带着两个孕妇(汤丽和宝珠)还有一百个家丁护卫开始了艰难的回京之路。
好在张锐轩马车减震性能做的非常好,可是也就只有一辆车,一天只走两个驿站30公里。
汤丽和宝珠都处于孕吐期,这么赶路,吐的更加厉害了。
“姑爷,小姐又吐了,刚喝的米汤全呕了。”贴身红玉捧着个铜盆出来,盆里飘着酸馊气,“宝珠姑娘脸色也白得很,说头晕得厉害。”
张锐轩皱着眉掀起车帘一角,汤丽正趴在铺着软垫的小几上,鬓发被冷汗濡湿,沾在苍白的脸颊上;宝珠靠在另一边车壁上,嘴里含一块姜片,嘴唇抿得发白,看见张锐轩进来,勉强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话,喉间又是一阵痉挛,忙侧过身去。
“这鬼路,昨儿过那道沟,车一颠,我胃里就跟翻江倒海似的。”汤丽喘着气,声音虚浮,“早知道这么遭罪,还不如留在陕北……”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恶心,忙用帕子捂住嘴。
宝珠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却也一阵眼花,扶着车壁才没倒下去:“别这么说,陛下驾崩是大事,咱们……咳咳,总得回去的。”宝珠本想安慰几句,一开口却带起咳嗽,眼泪都呛了出来。
张锐轩心里沉得厉害,出发前他特意让人备了蜜饯、酸梅,想着能压一压孕吐,可这一路走下来,别说是酸的,就是闻着点油星子,两位姑娘都得吐上半天。
可是也没有办法,作为深受皇恩的外戚,只能咬一咬牙继续坚持了。
“今儿就到前面的甘泉驿歇脚,不走了。”张锐轩放下车帘,对外面的金岩吩咐道,“让伙夫只熬小米粥,多放点蜂蜜。”国丧期间,也吃不什么好的。
日头爬到头顶时,马车慢悠悠进了甘泉驿。张锐轩让人把车厢里的小几搬到驿站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又铺上厚毡子,扶着汤丽和宝珠出来透气。
陕北的风带着黄土味,吹在脸上却比车厢里闷着舒服些。汤丽靠着树坐下,望着远处起伏的塬梁,忽然红了眼眶:“以前在陕北开荒,累是累,可哪受过这罪……”
宝珠握住汤丽的手,指尖冰凉:“夫人再忍忍吧!过了西安府,路就平了。到时候让世子多歇几天,咱们缓过来就好了。”话虽这么说,宝珠自己望着前路漫漫,声音里也透着没底。
张锐轩站在一旁,看着妻妾苍白的脸,心里不是滋味。
只能让护卫放慢脚程,硬挺过去,丝毫没有办法,就是勋贵也没有办法。
到了西安府之后,人就越来越多了,西安是西北各镇藩王进京的必经之路。
潼关十里铺驿
张锐轩早早进入驿站,要了两间上房。
张锐轩刚解下外氅,就听见院外传来碗碟碎裂的脆响,夹杂着粗声大气的呵斥。金岩快步进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少爷,是庆王府的人,说咱们占了两间上房,要咱们让出来一间。”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粗麻的汉子已经踹开月亮门,身后跟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仆役。那汉子三角眼一挑,扫过正屋门楣,叉着腰嚷道:“哪个是占了两间上房?庆王殿下使者在此,识相的就让出一间?”
张锐轩缓步走出,淡淡道:“驿站规矩,先到先得。我等既已入住,断没有让房的道理,尔等还是去下一个驿站吧!”
“规矩?”汉子嗤笑一声,抬脚就往正屋里闯,“在这潼关地面,庆王府的规矩就是规矩!本官是代表庆王殿下的,识相的赶紧挪到下房去,不然拆了你们这破行李!”
张锐轩冷冷看向那使者:“国丧期间,宗室更该谨守礼法。庆王既为亲王,难道没教过属下‘容让’二字?”
张锐轩也不啰嗦了,扔出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的腰牌出来在桌子上。
那腰牌落在桌上,黄铜铸就的牌面映着日光,“北镇抚司”四个阴刻小字带着森然寒气,边角磨损处更显沉凝。
汉子伸到半空的脚猛地顿住,三角眼直勾勾盯着那牌子,脸上的横肉僵了僵,方才的嚣张气焰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冰水,瞬间矮了半截。
身后的仆役们也都敛了声,有两个识货的悄悄往后缩了缩——谁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尤其是北镇抚司,专管诏狱,就算是藩王的人,真要较起劲来,也未必讨得了好。
“你……”汉子喉咙动了动,声音发紧,“你是锦衣卫大人?”他原以为对方不过是寻常官员,仗着皇亲身份占些便宜,却没料到竟是块铁板。
国丧期间,锦衣卫本就查得紧,真要是闹到他们手里,别说抢房,怕是连自家主子都要被牵连。
张锐轩拿起腰牌,指尖摩挲着冰凉的边缘,语气听不出喜怒:“滚,再不滚把你们全部带走,让你们听听北镇抚司的铁琵琶声。”
“铁琵琶声”四个字像淬了冰,砸在院子里,连风都似停了停。
那汉子脸色“唰”地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哪里还敢多言。
北镇抚司的刑具里,“铁琵琶”最是阴狠,多少硬骨头都熬不过那拆筋裂骨的痛楚,他不过是庆王府里仗势欺人的奴才,哪敢真去领教。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汉子慌忙作揖,腰弯得像张弓,转身就踹了身后仆役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走!”
一群人连滚带爬地退出去,慌不择路间撞翻了墙角的水桶,水泼了满地,混着泥点溅脏了他们的衣摆,却没人敢回头。
直到院门外传来远去的脚步声,金岩才上前关上月亮门,沉声道:“少爷,这些人怕是记仇,要不要加派护卫守夜?”
张锐轩也不是害怕,只是队伍里面有女人,还有两个孕妇,只能小心一点了。
张锐轩点点头,目光扫过里间的门帘,隐约能看见晃动的影子,想必汤丽和宝珠都被惊动了。
张锐轩放轻脚步走过去,刚要掀帘,里面却传来汤丽虚弱的声音:“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几个不懂事的奴才,已经打发走了。”张锐轩推门进去,见宝珠扶着汤丽坐在床边,两人脸色都带着惊惶,忙放缓语气,“惊扰你们了,安心歇着吧,我让红玉再去热些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