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水米未进的陆昭,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
此刻的他,满心满眼只有果腹这一件事,哪还顾得上思考这些果子是否有毒,脑海中只剩一个强烈的念头: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他手脚并用,急切地爬上那棵结满果子的树。
粗糙的树皮好似砂纸一般,磨得他手掌生疼,一道道红印子清晰醒目。
可他仿若未觉,全部心神都被树上那一颗颗饱满诱人的果子牢牢吸引。
好不容易摘下几个果子,他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便迫不及待地张大嘴巴,大口啃食起来。
果子一入口,甘甜的汁水顺着下巴肆意流淌。
他狼吞虎咽地咽下一口,舌尖触碰到那丝丝甜味的瞬间,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狂喜。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只要果实味甜多汁,基本就没毒。
这下,他彻底放下心来,像是被打开了食欲的闸门,食欲大增,一连吃了好几个,仍觉得意犹未尽。
随后,他又摘了些果子,小心翼翼地放进铁匣,想着留着路上吃。
做完这些,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继续踏上行程。
走着走着,困意如同厚重的乌云,一层又一层地沉沉压来,愈发浓烈。
陆昭只觉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脑袋昏昏沉沉,每迈出一步都好似踩在绵软的棉花上,使不上一丝力气,整个人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混沌不清。
“是不是太久没休息了?不行,不管怎样,我得先走出这片山林,晚上这里太危险,豺狼虎豹随时都可能出没。”他紧咬着牙,强打起精神,拖着沉重得如同灌满铅的双腿,继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迈得异常吃力。
突然,他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慌乱中,他抱紧铁匣,顺着山坡不受控制地滚落下去。
身体与尖锐的山石、干枯的树枝不断碰撞,剧痛如汹涌的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
每一下撞击,都仿佛要将他的骨头生生撞碎。
他拼命挣扎,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抓住点什么来稳住身形,可一切都是徒劳,根本无法阻止这失控的坠落。
最终,他重重地摔在山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瞬间失去了意识,昏死在原地。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山林里的风声和虫鸣声悠悠回荡,仿佛在为他奏响一曲哀伤、凄凉的生命悲歌。
陆昭在混沌中,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木鱼声。
那声音仿若裹挟着岁月的幽远,时而缥缈如天际梵音,时而又似近在耳畔。
每一声都像一颗从云端坠落的雨滴,带着神秘的韵律,不轻不重地敲在他的太阳穴上,搅得他的意识愈发迷离。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还未完全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鹤灯。
鹤嘴里衔着的夜明珠蒙着一层青灰,散发着清冷的幽光,将整间屋子笼罩在一片宛如寒潭般的静谧之中,寒意从四面八方渗来。
“醒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仿佛从岁月的深处传来。
陆昭猛地想要撑起身子,后颈却在瞬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竹榻之上,右腿缠着厚厚的绷带,被两块夹板牢牢固定着。
那个一直贴身带着的铁匣,此刻正静静地放在枕边,匣中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却又透着神秘的幽光。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站在不远处捣药,石臼中不断腾起带着苦涩气息的白烟,弥漫在屋内,为这原本就神秘的空间更添了几分朦胧之感。
四个身着靛蓝道袍的男孩围坐在蒲团上,最大的那个正专心致志地擦拭一柄木剑,剑柄上刻着的北斗七星纹样,在微光下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这里是……”陆昭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从坠星崖滚落下来的时候,北斗第三星正好落在天枢位。”老者一边将捣好的药汁缓缓倒进陶碗,一边缓缓说道。
就在药汁触碰到碗底的瞬间,奇异的景象发生了——碗底竟浮现出一幅闪烁着微光的星图,“玄渊观只收顺应星象而来的孩子。”
擦剑的男孩突然嗤笑一声:“师父又骗人,明明是我们在后山捡了个半死不活的——”
“怀明!”老者猛地放下药碗,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四个男孩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挺直了脊背,大气都不敢出。
被唤作怀明的男孩吐了吐舌头,他左眼尾那道蜈蚣状的旧疤,随着这个动作微微扭动,显得有些诡异。
陆昭的手指不自觉地悄悄扣住铁匣边缘,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老者腰间挂着的一串玉铃铛,每一颗铃铛上都刻着残缺的夔龙纹。
陆昭心中猛地一震,他清楚地记得,怀中那块一直珍藏的玉佩上的纹路,若与这些铃铛上的拼合,竟正好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图腾,这之间到底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友可否让老道看看伤势?”老者说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搭上陆昭的腕脉。
就在袖口滑落的瞬间,陆昭看到了老者腕间的刺青:七颗黑星呈勺状紧密相连,而最末的那颗,却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刹那间,一阵剧痛从心口处轰然炸开,陆昭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剧痛中颤抖。
眼前瞬间闪过无数零碎的画面:母亲临终前,颤抖着将铁匣塞进他手中时那满是不舍与担忧的眼神;妹妹襁褓上绣着的神秘北斗纹;还有那华服女子,裙摆上的银线在月光下流淌闪烁,宛如梦幻的星河。
刚才这老头说什么玄渊观,难道这里就是那个华服女子说的地方。
“这里是玄渊观?”陆昭强忍着疼痛,开口问道。
“是的,这里就是玄渊观。”老者神色平静,缓缓开口道,说罢便一把拉过陆昭的手腕,开始仔细号起脉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者面色凝重地收回手。
“你应该是误食了蛇果,才导致眼前出现幻觉,又加上坠崖,全身多处受伤,这才昏迷不醒,直到今日才醒。”
“师傅,他那个宝贝铁匣子里面就装着蛇果,他摔下来时,里面就装了一些蛇果。”一旁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怯生生地说道。
“来,拿给我看看。”老者伸手,目光紧紧盯着铁匣,想要查看里面的果子,以此确认自己的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