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阳刚升起没多久,熊笨县城东那片待拆迁区就闹腾开了。
建筑公司的几个工头带着设备和工人,想着赶紧把最后这几户硬骨头给解决了,工期紧得要命,上面天天催。结果刚到地头,就被几十个本地岛民给堵住了,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情绪激动,嘴里嚷嚷着听不懂的岛语,死活不让机械过去。
“跟他们说多少遍了,补偿又没少他们的,新安置房条件比这破屋子好多了!怎么就是说不通呢!”工头老张急得直跳脚,对着旁边临时请来的翻译吼。
翻译也一脸为难,磕磕巴巴地试图沟通,但效果甚微。人群前面,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尤其激动,死死护着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屋,说那是他们家的祖祠,不能动。
就在双方推推搡搡,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赵刚带着一队城管赶到了。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普通的城管制服,试图显得亲和些。
“都停下!别动手!”赵刚挤进人群中间,张开双臂隔开双方,“大家都冷静点,我们是来讲道理的!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谈!”
翻译赶紧把话传过去。
过了一会后人群才稍微安静了些,但随即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穿着和服的老头站了出来,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日语激动地比划:“谈什么谈!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祖祠!你们这些强盗,滚出去!”
“老先生,话不能这么说。”赵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城市建设需要发展,大家以后都能住上更好的房子,生活也会更方便。我们不是来抢你们东西的,是有安置的……”
“我不管什么发展不发展!”老头情绪非常激动,挥舞着干瘦的手臂,口水几乎喷到赵刚脸上,“祖宗的地方不能动!这是我们世代居住的地方!你们这就是抢劫!强盗!”
“你怎么能这么比较呢?”赵刚也被他这话激起了火气,但还在努力克制,“现在这些地方都属于我们的,给你们些补偿已经是……”
“谁要你们的臭钱!”老头身后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吼了起来,他撸起袖子,露出了半臂的纹身,“这是我们魂灵安息的地方!给多少钱都不换!滚!再不滚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他一边吼着,一边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挡在前面的一个建筑工人。
这一下像是点燃了导火索。
“八嘎!跟他们拼了!”
“保护我们的家!”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后面的人往前涌,推搡着前面的人。几个年轻气盛的岛民开始动手推搡城管组成的人墙,拳头、指甲都用了上来。
“住手!都住手!不许动手!”赵刚大声疾呼,试图控制局面,但声音被淹没在喧嚣和叫骂声中。
一个城管队员被一个壮汉一拳打在脸颊上,踉跄着后退,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城管这边的人。
“妈的!真敢动手!”
“我忍不了了,大不了不干了。兄弟们上!”
场面瞬间失控。双方从推搡迅速升级为拳脚相加的混战。棍棒、石头也开始在空中飞舞。穿着和服的老头还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被人群裹挟着,脸上不知被谁胳膊肘蹭到,留下了红印。
赵刚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既要挡开不知从哪里来的攻击,又要试图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人,额头上急出了汗,嗓子都快喊哑了。“停下!都给我停下!”
“别打了!快住手!” 混乱中,也有几个相对理智的村民在努力劝阻自己这边的人。一个穿着朴素工装、看起来是渔民的中年男人死死拉住一个挥舞着木棍的年轻人,“良夫!快停下!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另一个少妇也焦急地对着情绪激动的男人喊道:“冷静点!太郎,小心把那些机甲人引来。”
然而,他们的声音在狂怒的浪潮中显得那么微弱无力。几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年轻人甚至反过来斥责他们:“懦夫!你们怕了吗?他们在毁我们的家!难道他们还能对平民动手不成。”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在远处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悄然瞄准了场中那几个手持棍棒的岛民。李子军站在阴影里,眼神冰冷地看着下方失控的场面。
“部长,我们还不行动吗?下面已经打起来了,而且…好像也有他们自己人在劝。”一个黑冰台的队员透过瞄准镜观察着,低声询问道,他也注意到了那几个试图平息事态的村民。
李子军依旧靠在阴影里的断墙边,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全场,仿佛在欣赏一场戏剧。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得可怕:
“不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劝阻者,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有几个明白人也改变不了大局。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除了这些只会喊口号的老弱妇孺,还有多少真正敢动手的硬茬子会跳出来。一次性摸清楚,省得以后麻烦。”
他的目光尤其锁定在那个之前叫嚣得最凶、露出纹身的中年男人身上。那家伙看似在混乱中厮打,但动作明显带着章法,几次看似不经意的推搡,都把城管队员往人堆里带,制造更大的混乱,并且巧妙地避开了那几个劝阻的村民。
“盯紧那个穿灰色短褂、胳膊有纹身的。”李子军对着通讯器低语,“我感觉这人不简单,不像是普通渔民或者农户。看看他待会儿跟谁接触,往哪里跑。那几个劝架的…也稍微留意一下,后面可以给他们发个良民证。”
接着,他的视线转向了在人群中狼狈不堪、还在努力呼喊停手的赵刚,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另外,也让咱们这位赵部长……多吃点苦头。让他亲身体会一下,他心心念念想感化的,到底是些什么货色,以及他那套方法在现实面前有多苍白。不让他撞得个头破血流,他脑子里那老一套的优待俘虏、以德服人的老念头,永远也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