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站在医院礼堂的侧门后,手指还在轻轻碰着脖子上的听诊器项链。他刚从警局回来,外套还没换,口袋里还装着那份芯片化验结果。林夏走过来,小声说:“仪式马上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
他没说话,只是闭上眼。
三秒。
预演启动。不是手术,是他自己——心跳频率、呼吸节奏、面部肌肉的控制。他要把所有波动压到最低。刚才在审讯室看到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他们都在等你醒来”,那句话像钉子一样扎着神经。现在不行,不能出错。
他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把白大褂领口拉了拉,往前走了两步。
礼堂里灯光明亮,台下坐满了人。院长已经站在台上,手里拿着话筒。屏幕上原本是“国际医学杰出贡献奖”的ppt,蓝色背景,金色字体。
“鉴于齐医生在医学领域的杰出贡献……”院长刚念出第一句,齐砚舟抬起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全场安静。
他没走向发言台,而是从内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纸面有点皱,边角磨损,是他昨天在刘振虎女儿病房外拍下的。
女孩坐在轮椅上,阳光照在脸上,眼睛睁着,嘴角微微扬起。她醒了。
齐砚舟举起照片,声音不高,但足够传到最后一排。
“真正的奖杯在这里。”
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那张照片。
就在这时,大屏幕突然切换画面。不再是颁奖ppt,而是一段视频——郑天豪坐在审讯室里,面前放着认罪书。字幕一行行滚动,说明他如何操控假药生产、如何伪造病例陷害医生、如何试图用舆论摧毁预演技术。
视频没有配乐,也没有解说。只有事实陈述和证据截图。一条完整的犯罪链条,清清楚楚。
台下开始有人低声议论。有护士捂住了嘴,有医生站了起来。
齐砚舟还是站着,没动。他知道这段视频是谁安排的。周正海昨晚打过电话,说法院批准了公开部分案情。但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放出来。
礼堂外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
一群陌生人走了进来。他们穿着普通衣服,有的拄拐,有的推着输液架,手里举着牌子。
“感谢预演功能救我一命。”
“齐医生,我的孩子会叫爸爸了。”
“我没花一分钱,拿到了救命方案。”
这些人都是受害者。有的因为误诊差点截肢,有的吃了假药导致肾衰竭,最后靠着预演技术重新制定了治疗方案。小雨带头鼓掌,其他护士也跟着列队站好,整齐地拍着手。
林夏举着手机,正在直播。弹幕飞快刷过:
“这才是医生该有的样子。”
“看哭了,原来我们都被保护过。”
“齐主任牛逼!”
齐砚舟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停在一个角落。
岑晚秋站在那里,穿墨绿旗袍,头发用银簪别着。她没上前,也没举牌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旧婚戒戴在最外面,旁边是新戒指。
她抬起手,朝他竖了下大拇指。
他嘴角动了动,终于笑了。
不是那种平时用来应付人的轻浮笑,是真正松下来的笑。
院长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水晶奖杯,递到他面前。“这是官方颁发的荣誉,代表国际医学联盟的认可。”
齐砚舟看了看奖杯,没接。
“谢谢。”他说,“但我更想把这个位置留给别人。”
他转身走向台前,拿起话筒。
“过去几个月,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坚持。有人说我疯了,有人说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也想过退一步,只要不说,就能安稳做事。”
他顿了顿。
“但我妈走的时候,就是因为没人敢说真话。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经历那种事。”
台下一片静默。
“所以今天,我不接受这个奖。我要把它换成一件事——从下个月开始,预演技术的所有核心算法向全国五家基层医院开放。免费会诊,免费培训,方案全部公开。”
有人开始鼓掌。
一开始是一个人,然后是十个,一百个。整个礼堂响起了掌声。
齐砚舟走下台阶,朝岑晚秋走去。
路上不少人伸手想和他握手,他都点头回应,但脚步没停。他只想走到她面前。
她也没动,等他靠近。
“你怎么来了?”他问。
“李淑芬非让我来。”她说,“说我不来,她就在门口拿喇叭喊‘我儿媳和齐医生有一腿’。”
他笑了。“那你不该躲角落。”
“我想看看你站在光里的样子。”她说完,把手伸进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喏,补你的。”
他接过,打开。是一块新手表,和他手上那只老款机械表一模一样。
“坏了?”
“电池耗尽了。”她看着他,“但它走得准,七年都没慢过一秒。”
他低头看着手表,又抬头看她。
“以后一起走。”他说。
她点点头。
这时,林夏跑过来,兴奋地说:“直播观看量破三百万了!还有好多患者留言要加入公益小组!”
齐砚舟把盒子收好,说:“让他们登记信息,下周就开始排班。”
“那你呢?”林夏问,“不休息几天?”
“急诊楼那边腾出一间房,我想改造成预演展示馆。”他说,“明天就开工。”
林夏应了一声,转身跑开。
礼堂的灯渐渐调暗了一些,但掌声还没停。有人开始喊他的名字,一声接一声。
岑晚秋拉了下他的袖子。“你该回台上去了。”
他摇头。“我已经说完了。”
“可他们还需要你。”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说:“我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台下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悄悄拍照。更多人继续鼓掌,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情绪都释放出来。
小雨站在前排,把棒棒糖含在嘴里,眼睛亮亮的。她掏出手机,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消息:“今天,我看到光了。”
齐砚舟没有再往台上走。他和岑晚秋并肩站着,面对所有人。
灯光落在他们身上,影子连在一起。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几个家属拉着横幅进来,说是专程从外地赶来的。保安想拦,被护士劝住了。
“让他们进来吧。”齐砚舟说。
其中一个中年女人走上前,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孩子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
“齐医生,这是我儿子。”她说,“上次您远程指导手术,他活下来了。我们不会说话,只能给您磕个头。”
她说完就要跪。
齐砚舟快步上前扶住。“别这样。你能把他带来,就是最好的感谢。”
女人哭了,抱着孩子一直点头。
周围的人都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齐砚舟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抬头对所有人说:“你们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医生该做的事。”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大屏幕忽然再次闪动。
不是视频,也不是ppt。
是一串数字,不断跳动。
0001,0002,0003……
下面写着一行小字:**预演技术成功救助第8976位患者**。
数字停在8977,定格了几秒,又继续往上走。
全场再次响起掌声。
齐砚舟拉着岑晚秋的手,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想再站到最前面了。
他只想让她知道,他也需要被照亮。
礼堂的灯依然亮着,掌声还在持续。
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