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脊的黑影已经不见,我站在军议厅窗前,手里的七宝玲珑塔还在微微震动。刚才那一战消耗不小,手臂有些发酸,但脑子很清醒。
门被推开时,我没有回头。
脚步声很轻,是两个人一起进来。我能听出来,是陈师兄和林师叔。他们跟我多年,早年筑基时我还指点过他们阵法入门。现在他们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可呼吸比平时重。
“有事?”我问。
陈师兄清了清嗓子,“叶尘……我们刚从前线回来。伤员都安置好了,俘虏也关进了深层拘灵室。”
我点头,“辛苦你们。”
林师叔上前一步,“第一道防线损毁严重,震灵桩七处断裂,幻阵核心裂了角。修起来要三天,还得调用备用灵石。”
“能修就修。”我说,“明天中午前把西侧震源接上,谋士已经安排了人手。”
陈师兄忽然开口:“其实……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我看向他。
他避开我的视线,“我是说,七宝玲珑塔确实厉害,可它也是麻烦的根源。麒麟族这次来,不就是为了夺塔吗?如果我们暂时把它移出据点,或者……交给他们一部分信息,让他们知道我们无意对抗,也许能换得喘息之机。”
屋里一下子安静。
我没有动,只是把塔抱得更紧了些。
林师叔接着说:“我不是要投降。但我们这么个小势力,挡得住一个大族的全力进攻?你看看今天,他们派来的只是先锋小队,就有破阵高手专门针对我们的弱点。下一次呢?主力压境,三长老磐岳老祖亲临,我们拿什么守?”
他说完,看着我,眼神里不是背叛,是怕。
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怕死,怕家园被毁,怕连累弟子族人。
这很正常。
但我不能答应。
“如果今天我们交出塔,”我说,“明天他们会来要什么?地盘?资源?还是让我们所有人跪着听令?”
陈师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这不是一场争夺法宝的争斗。”我走到沙盘前,指着中央峡谷,“这是生死之战。他们不会因为我们低头就放过我们。他们会一步步逼上来,直到我们一无所有。”
林师叔摇头,“可我们真的打得赢吗?实力差距太大了。”
我没回答。
闭上眼,心里默念:系统,现在这种情况,怎么才能让大家明白?
脑海里立刻浮现一行字:
【请回答——面对外敌威胁与内部动摇,最有效的团结方式是?
A. 杀一儆百立威;
b. 共识危机本质;
c. 分封利益安抚】
我盯着这三个选项。
杀一人立威?不行。这些人跟了我这么久,不是叛徒,只是害怕。靠恐惧凝聚的队伍,走不远。
分好处收买人心?更不行。我们现在哪有多余的好处?而且一旦开了这个口,以后每次都要谈条件。
只有b。
我选b。
念头落下的瞬间,塔身轻轻一震。一道金光从塔心扩散,不刺眼,却笼罩了整个军议厅。
陈师兄和林师叔同时愣住。
他们眼前出现了画面。
不是幻象,是真实的推演——敌人破阵之后,冲进据点,烧毁灵田,砸碎丹房,抓走弟子当奴仆。年幼的孩子被挑出来审问,老人跪在地上求饶。最后那座主峰被插上麒麟族的战旗,上面挂着残破的衣袍,是我之前穿过的那一件。
画面消失了。
两人脸色发白。
林师叔声音发抖:“那是……未来?”
“是如果我们退让的结果。”我说,“他们不会接受妥协。他们要的是彻底征服。我们交出塔,只会换来更快的灭亡。”
陈师兄低下头,“我……没想到会变成那样。”
“我们都想活。”我说,“但活着的方式不一样。有人选择低头苟且,有人选择站着拼到底。我不想逼谁留下,但现在,我要你们看清一件事——这一战,不是为了我一个人的宝物,是为了我们所有人能继续在这里修行、生活、守护自己的道。”
屋里很静。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巡逻弟子在换岗。没人说话。
过了很久,陈师兄抬起头,“你说得对。刚才……是我糊涂了。我不该只想着避祸。”
林师叔也点头,“我愿意留下来。从现在起,加固防线,我带头。”
我看着他们,“好。”
转身走到沙盘边,我把三枚骨牌放在峡谷入口的位置。这是从俘虏身上搜到的,上面刻着路线标记和时间表。
“他们的计划已经被我们掌握。”我指着沙盘,“左路、右路、主力,分批推进。每一波的时间、路径、兵力配置,都在预料之中。”
陈师兄凑近看,“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不是被动防守。”我说,“我们在打一场布局之战。下一波来犯,不会再有人逃回去报信。我们会让他们知道,这里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
林师叔问:“那浮动陷阱什么时候布?”
“今晚。”我说,“需要人手的话,我可以去动员年轻弟子。”
陈师兄打断他,“不用。老队员还能撑。我们刚才犯了错,现在该做点事补回来。”
我看着他俩,“谢谢。”
他们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脚步比进来时稳得多。
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坐回主位,手里还握着塔。刚才那一道金光耗了不少灵力,塔的温度比之前低了一点。
但底座的地脉共鸣还在持续。
我闭眼感应,发现那股微弱的波动像是在和塔产生某种联系。不是敌意,反而像……呼应。
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又被敲响。
“进来。”
是谋士。他手里拿着一张新绘的图纸,“西侧震源已经对接完成,备用震桩可以随时启用。这是修改后的《七重锁地阵图》,加入了浮动陷阱的触发机制。”
我接过图纸看了看,“很好。通知所有值守人员,每两时辰轮换一次灵能注入,别让塔断力。”
“已经安排了。”他说,“另外,那两名提出求和建议的师兄主动申请加入加固组,现在正在前线拆解旧阵材。”
我点头,“让他们去。”
谋士犹豫了一下,“你觉得……还有其他人动摇吗?”
我沉默片刻。
“有。”我说,“今天敢说出来的,是因为他们还信任我。不敢说的,才最危险。”
他皱眉,“要不要查?”
“不用。”我说,“人心不能靠查出来。只要我们自己不乱,他们迟早会看清方向。”
他叹了口气,放下图纸走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
夕阳照进厅内,沙盘上的防线泛着淡淡的光。我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北方山脊。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我知道,敌人还在等。
等我们自乱阵脚。
等我们互相猜忌。
等我们放弃抵抗。
我把塔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一丝微弱的地脉共鸣。
就在这时,塔身突然轻轻一跳。
不是震动。
是回应。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也在呼唤它。
我猛地睁开眼。
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口。
门开了一条缝,一名弟子探头,“叶尘,有个问题……”
我没回头,“说。”
“刚才回收的那枚黑色符钉……它刚才自己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