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梦杀牵着驮着被捆成粽子、嘴里还塞着布的方杰,优哉游哉地沿着褒斜道山谷前行。
几个时辰后,眼看就要走到山谷出口,前方忽地呼啦啦涌出一彪人马,拦住了去路,正是等候多时的李助一行人。
李助作为王庆麾下的智囊,眼力毒辣,一看雷梦杀的做派和装束,便知他绝非汉军官兵,也非东吴使团护卫。
他眼珠一转,当即抱拳,说起了绿林道上的切口黑话:“并肩子,可是合字上的朋友?甩个蔓儿?”(兄弟,可是同道上的朋友?报个姓名?)
雷梦杀游历四方,三教九流的人物见过不少,对这些门道也略知一二,当即对答如流:“不敢称合字,线上穿花,雷声响处,便是某家。不知诸位亮青子挡道,是何缘故?”(说出自己的姓名与雷有关,问对方为何亮兵器挡路。)
这一番对答,让李助等人心中大定,确信眼前这银衣青年确是江湖同道,而非汉军。
双方互报家门,李助自称是“荆南王庆大王麾下金剑先生李助”,雷梦杀则信口胡诌,自称来自“江南霹雳堂雷家堡”,刚在蜀中游历完毕,正欲前往长安见识一番帝都气象。
此时,隆中四勇将中的贺吉、郭矸多瞅了几眼马背上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
这一细看,贺吉不由惊呼出声:“方杰?!这不是当年跟咱们大王抢地盘的方杰吗?听说后来投了摩尼教!”
李助也凑近一看,果然是那个仗着一杆方天画戟,在荆湖地界颇有勇名的方杰,其武艺虽略逊于王庆军中的头号猛将杜壆,却也堪称万夫不当之勇。
如此人物,竟被眼前这个看似跳脱的银衣青年生擒活捉?李助心中一动,顿时起了招揽之心。
他当下便将欲劫持东吴使者、换回侄儿李懹的缘由和盘托出,末了恳切道:“雷兄弟身手不凡,竟能擒拿此獠。如今我等人手单薄,欲行大事,恐力有未逮。不知雷兄弟可否仗义出手,助我等一臂之力?事后必有重谢!”
雷梦杀听完,心中了然。他本是任侠仗义的性子,见李助为救亲侄,不惜冒险,倒也生出几分同情。
他沉吟道:“此事……倒也并非不可商量。不瞒诸位,我与汉军中的辛弃疾有些交情。依我看,劫杀使团,事情就闹大了。不看看能否有和平解决之法,总好过刀兵相见,枉送性命。”
李助闻言,虽觉和平解决希望渺茫,但见雷梦杀愿意同行,总算多个强援,便答应下来。
一行人于是埋伏在道旁,静待使团到来。
过不多时,休整完毕的东吴使团在秦琼护卫下,逶迤行来。
秦琼见前方又有人马拦路,心中不由一阵烦闷:“今日是怎么回事?在我大汉腹地,通往长安的要道上,贼人一波接一波?回长安后,定要禀明丞相,严加巡守!”
他却不知,因五丈原近期大练兵,附近驻军大多调往参与合练,故此时防线略显空虚。
秦琼挺枪跃马,出列喝道:“前方何人,胆敢拦阻去路?”
李助等人自然不敢报出名号,只是叫嚷:“留下东吴使团,与汉军秋毫无犯!”
秦琼岂会答应?正欲下令冲杀,李助眼见汉军阵中寒光闪闪的诸葛连弩已然端起,心知硬拼伤亡必重,急忙高喊:“且慢!将军!两军混战,徒增伤亡!我等敬仰将军威名,不如依江湖规矩,阵前斗将!三场为限,若我等胜,请将军行个方便;若将军胜,我等立刻退走,绝无二话!如何?”
秦琼闻言,勒住战马。他也出身江湖,当年号称“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对这斗将之事自然不惧。
他回头征询诸葛恪意见,诸葛恪略一思忖,一是相信秦琼之勇,二是若能避免混战,减少使团和汉军伤亡也是好事,便点头同意。
于是,一场阵前斗将,就此展开!
秦琼横枪立马,气沉丹田。率先出阵的贺吉舞刀来战,不过三五回合,被秦琼一枪逼退,险些落马。
郭矸挺矛接上,亦是七八回合便败下阵来。
轮到力大无比的縻貹,他手持开山斧,势大力沉,与秦琼硬碰硬对了二十余合,终究被秦琼觅得破绽,枪尖一挑,将其开山斧挑飞,縻貹败阵。
连败三局,李助等人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只得将希望寄托于雷梦杀身上,连连央求。
雷梦杀在一旁看得早已技痒,他生性好事,早想试试汉军上将的斤两,也不管三局已过。
他当即朗笑一声:“这位将军好武艺!雷某不才,前来领教!”说罢,一拍胯下神骏白马,手持“惊蛰”银枪,便冲入阵中。
刹那间,战场之上色彩分明!
秦琼,骑乘黄骠透骨龙,身着玄甲,面如淡金,手持虎头錾金枪,沉稳如山,气度恢弘。
雷梦杀,坐骑霜白千里驹,身着银衣,面容俊朗,挥舞“惊蛰”银枪,灵动跳脱,锋芒毕露。
秦琼好似一头金鬃雄狮,雷梦杀却像一条银甲白龙,一黄一白,战于一处。
两杆长枪顿时绞杀在一处!
秦琼的枪法,乃是千锤百炼的沙场绝技,沉稳老辣,攻守兼备,每一枪都蕴含巨力,直取要害。
雷梦杀的枪法则如其人,狂放不羁,如惊雷骤雨,迅捷诡异,常常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带着隐隐风雷之势。
二人枪来枪往,马打盘旋,直杀得烟尘四起,难分难解!转眼间便斗了近百回合,依旧不分胜败!
不过,秦琼并未使出绝技“撒手锏”与“回马枪”,他感觉到对方虽招式狂放,却并无拼命死战的杀意,似乎也有所保留。
雷梦杀同样未尽全力,他越打越是心惊,暗赞秦琼名不虚传,同时也收着几分力,不愿真个生死相搏。
就在二人酣斗,难分难解之际,山谷入口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一队精锐骑兵如旋风般冲入谷中,为首一员小将,白袍银甲,面容冷峻,手持一杆丈八滚云枪,正是“冷面寒枪”罗成!
五丈原演练结束,他奉命巡防,听得此间喧闹,特来查看。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员悍将,手持金甲双刀,气势汹汹,正是听闻消息赶来的叶啸鹰!
罗成一眼便看到正在激战的秦琼,又见一群形迹可疑之人围在一旁,当即大喝一声:“表哥!罗成在此!”麾下骑兵训练有素,瞬间展开,将李助等人反包围起来。
秦琼闻声,虚晃一枪,跳出战圈。汉军士气大振,齐声呼喝,勒令李助等人缴械。
雷梦杀正打到兴头上,被突然打断,又见对方来了援兵,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傲气顿时涌了上来,他持枪喝道:“以多欺少吗?小爷不怕!”
罗成性格冷傲,见雷梦杀如此嚣张,当即挺枪指向他:“哼,无名之将,也敢言勇?可敢与我罗成一战?”
“打就打!怕你不成!”雷梦杀天不怕地不怕,当即催马迎上罗成。
这一交手,雷梦杀顿时感到压力倍增!罗成的枪法,与秦琼的沉稳厚重截然不同,走的是快、准、狠的路子,一杆丈八滚云枪被他使得神出鬼没,枪尖抖动,恍如万千寒星,又似层层云浪翻滚涌来!
罗成近半年武艺精进,已将罗家枪法融会贯通,威力更胜往昔。
雷梦杀本就与秦琼大战百回合,气力有所消耗,此刻面对状态正盛、枪法更刁钻的罗成,顿时左支右绌。
任凭他的“惊蛰”枪如何,也难突破罗成那密不透风的枪网。
勉强支撑了五十余合,雷梦杀已是汗透银衣,气喘吁吁,一个疏忽,被罗成的枪尖稳稳地抵住了咽喉!
“你输了。”罗成冷声道。
雷梦杀愣了一下,随即洒脱地将“惊蛰”枪往地上一扔,举起双手:“好好好,输了输了!你这小白脸枪法确实厉害,小爷认栽!”他虽是俘虏,却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磊落模样。
李助见大势已去,连累得萍水相逢的雷梦杀也被擒,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无奈,连连向雷梦杀告罪。
雷梦杀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哎,行走江湖,胜败常事!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与你何干?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