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身子一颤,恶狠狠的看着李丰衣,似要将他大卸八块。
“聒噪!”戏院的年轻男子厌恶地皱紧眉头,彻底失去了耐心,狠狠一挥手。
两个大汉这次不再客气,粗暴地将哭嚎的老妇人架起,几乎是拖拽着向戏院外走去。
年轻男子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再次对李丰衣和陆红衣作揖:
“让两位差爷见笑了,这疯婆子因儿子被杀,受了刺激,整日疯疯癫癫,到处攀咬,实属无奈。
在下时这间戏院的少东家徐子凯,不知二位差爷如何称呼?”
李丰衣目光扫过老妇人消失的方向,又落回徐子凯脸上,语气平淡无波:“我姓李,这位是我头儿,陆月使。”
“原来是陆月使,李星使。”
徐子凯姿态放得更低,“贵衙门的王月使今早就带队来过戏院了,不知二位差爷又需要了解些什么?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早日擒获那邪魔,为家父报仇雪恨!”
李丰衣直接切入正题,目光如炬,直视徐子凯:“王月使的人现在在何处?”
“王月使先是在我们戏院搜查了一番,确认邪魔没有在戏院后,就带队往城西方向去了。他似乎是发现邪魔是往西边逃走的。”
听到这话,陆红衣赶紧道:“李丰衣,我们赶紧过去吧,要是去晚了,邪魔就被王然杀了。”
李丰衣示意她稍安毋躁,而徐子凯听到李丰衣这个名字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李诗魁!你是李诗魁?!”
“诗魁这个名号都是别人起的。”李丰衣神色淡然,“我们还是谈谈案子吧,邪魔行凶之时,徐少东家可在现场?”
一旁的陆红衣攥紧小拳头,没想到李丰衣的名号已经这么响亮了,她暗中下定决心,回去就要李丰衣教自己写诗,然后名扬天下!
这一瞬间,她连自己的名号都想好了——大肃第一女诗圣!
“嘿嘿。”想着想着,她就傻笑起来。
徐子凯看了她一眼,心中想,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跟傻子一样。
陆红衣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换上板正的表情,“我们在问你话呢,还不赶紧老实交代。”
徐子凯回神,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与后怕:“回差爷,昨夜酉时,家父正与几位角儿在戏台上排练《霸王别姬》。
当时在下正在城南采买戏院日常所需的胭脂水粉、灯油炭火等物,并不在戏院之中。待我归来时…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惨剧已然发生,悔之晚矣!差爷若想了解当时具体经过,我可将当时在场的几位伶人唤来?他们都是亲眼目睹了那魔头行凶的证人。”
李丰衣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有劳徐少东家,将昨夜在场的所有人都叫来前厅,我有话要问。”
“是,是,应该的。”
徐子凯连声应下,转身对返回的大汉吩咐:“你们去后台,把昨晚在台上排练的柳老板、小七、还有老赵他们几个都请到前厅来,就说夜巡人的差爷问话,让他们如实回答,不得隐瞒。”
看着汉子跑向后台,徐子凯转回身,脸上带着沉痛和讨好的复杂表情:“二位差爷请稍坐,他们马上就来。”
不多时,大汉就带着三个人从后台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段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素净的练功服,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和浓重的哀戚。
她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精瘦、眉宇间带着几分桀骜的青年,青年眼神有些飘忽,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最后面是个头发花白、背有些佝偻的老者,怀里抱着个蒙了布的月琴。
三人来到徐子凯面前,行礼道:“少东家。”
徐子凯摆摆手,语气沉痛:“柳老板、小七、老赵,这两位是夜巡衙门的陆月使和李星使,专门来调查昨夜…我爹遇害的事。差爷问什么,你们就如实回答,知道什么说什么,务必助差爷早日抓住邪魔!”
“是,少东家。”三人低声应道。
李丰衣目光如电,在三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停在柳老板身上。
“柳老板,”李丰衣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昨夜事发时,你就在台上?”
柳老板身子微微一颤,深吸一口气才抬起头,眼圈红肿:“回…回差爷的话,是的。
昨夜酉时三刻左右,班主…东家正带着我和小七排练《霸王别姬》的‘别姬’一折。老赵师傅在台侧伴奏。”
她声音带着哽咽,“正排到虞姬欲自刎,霸王阻拦那段,东家他…他突然就停下了动作,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后台入口的方向,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后台入口?”李丰衣瞥了一眼戏台后方那条通道,“通道后面是什么?”
柳老板声音更低了些:“通道后面是我们的生活区域,有库房、伙房以及我们住的厢房。”
“你们都住在戏院?”
徐子凯解释道:“李诗魁,我们戏院一共六十多号人,有一些是永春城本地人,就比如老赵,他与戏院只是雇佣关系,不住在我们戏院。
剩下的一些就是我们收养的孤儿和贫苦人家卖过来的孩子,他们从小就生活在戏院,戏院就是他们的家。柳老板和小七都是戏院的人。”
李丰衣将目光放回柳老板身上,“后面发生了什么?你继续说。”
“后来…东家就像着了魔一样,自己走到戏台中央,手舞足蹈跳了起来,他的动作及其怪异,嘴里还发出嗬嗬的怪声…我这时才注意到…东家的四肢头颅等被银白色的丝线牵着。”
柳老板的声音开始发抖,“接着…接着,我顺着丝线往上看去...就看到了倒挂在房梁上的花羽!他的脸…白得吓人,眼睛像两个血窟窿…头发…他的头发像活过来一样...牵着东家的那些丝线就是他的头发…”
柳老板说到这里,仿佛又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花羽他看到我后,还对着我笑了一下,然后…然后东家…就被…就被那些头发…撕碎了…血…到处都是血…”
她再也说不下去,捂住脸低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