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舅公?!
李丰衣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想起了羊莎的话,陆红衣的母亲是皇族旁支的一位宗女,嫁与国师之后,还被追封了公主!
既然郡主母亲是皇族,那她的八舅公也肯定是皇族之人了,而且还是身居高位的那种。
果不其然,陆红衣又在他的耳边继续嘀咕:“别看我那八舅公长得一脸正气,骨子里贪着呢!就稀罕那些亮闪闪的玩意儿……珍珠啦,黄金啦……”
“咳咳!!”最前方的察拉·弘晋使劲咳了两下,陆红衣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瞬间把脑袋缩了回去,小蛮腰挺得笔直,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无辜模样。
抵达揽月楼时,门前已经停了不少豪华马车。
作为小跟班的李丰衣,老老实实的跟在队伍后面,在一位侍从的带领下,于七楼宽敞的大厅边缘落座。
此刻,大厅中已经坐满了官员,低沉的交谈声嗡嗡作响。
唯有那张最前方的主桌,此刻只孤零零坐着两人,看来大佬们都还没有到齐。
察拉·弘晋也坐在主桌上,他的旁边,是一位身形精瘦却挺直如竹,面容沧桑,眼神却极为锐利的中年男子。
李丰衣从他穿的石青色麒麟补服上,认出了他的身份——云岭最高军事长官,提督军务总兵官——盖光宗!
在醉梦楼与李青霄抢玉秋的盖睿,就是他的儿子。
不多时,随着侍从的一声高呼,按察使王翰也到了,落座主桌。
接下来便是布政使蒋振中……学政周鸿……巡抚房九龄……总督穆昆?黎阳……
这些个大员,就像提前商量好的一样,职位越高的,来得越晚。
最后就是此次晚宴的核心人物——和峪亲王,在云岭所有的的官员都到了小半刻钟后,才姗姗来迟。
与他随行的只有两人,左侧一人与察拉?弘晋一般,穿着夜巡人指挥使的制服,年岁看着不到四十,脸上挂着温吞的笑意,眼睛眯成两条细缝,让人难以捉摸深浅。
右侧是一位身形挺拔,气度沉凝的中年武官,同样身着石青色补服,但补子上绣的并非麒麟,而是矫健的豹子。
最扎眼的是他那颗光可鉴人的卤蛋头上,拖着一根细小的、属于八豕贵族的标志性鼠尾辫。
陆红衣嗑着瓜子,压低声音给李丰衣介绍道:“喏,前面有点胖的那个,就是我的八舅公;
左边那个眯缝眼,是京都夜巡人指挥使之一的孔指挥,跟我一样,是天羊图腾的心道修士;
右边那个是黄豕军都统…名字我一时想不起了,好像是是八舅公的护卫头子。”
和峪亲王甫一露面,所有的官员“唰”地齐齐起身,巡抚更是直接到他跟前,赔着笑,“亲王千岁,快请入座!”
“哎,”和峪亲王朗声一笑,然后摆摆手,声音传人所有人的耳朵:“本王此行,奉的是钦差之命!诸位同僚不必拘礼,更无需以‘王爷’相称!”
巡抚反应极快,立刻改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钦差大人请上座。”
和峪亲王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学政周鸿面前略作停留,竟主动拱手还了一礼,语气带着几分敬重:“老大人近来身体可还康健?”
他也算是周鸿的学生,当年在宫中受教,他可没少挨过周鸿的戒尺。
只是太子册立后,周鸿便成了东宫专属的少师,之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帝师。
周鸿神情平淡,客套回应:“劳钦差挂念,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
和峪亲王也不在意,径直走向主位。
落座前,他又随意的扫过全场,便看到一道与众不同的红色身影。
他脸上露出长辈特有的温和笑容,朝陆红衣招招手:“红衣丫头!坐那么远做什么?来,到舅公身边。”
陆红衣闻言起身,清脆的嗓音带着少女的娇憨:“舅公!您那桌待会儿肯定要灌酒,我可不去!我就坐这儿,自在!”
她吐了吐舌头,理直气壮地拒绝了亲王的邀请。
和峪亲王显然了解她的性子,也不强求,待他落座后,晚宴便正式开始。
揽月楼的侍从鱼贯而入,端上美酒佳肴,大厅中央特地留出的空地上,六位买不起好衣服的舞姬,只能穿着肌肤都遮不住的‘破烂’货,排成两列,翩翩起舞。
席间,官员们推杯换盏,面上笑容和煦,言语间皆是恭维客套。
巡抚一副主人翁的派头,领着宴会的节奏和氛围。倒是总督,低调得很,毕竟钦差就是过来查他的,他得避讳一些。
李丰衣埋头吃了七分饱后,便不动声色地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头儿,咱夜巡人的指挥使都是四品吗?”
陆红衣正捏着一只鸡腿,闻言动作一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嗯,没错,都是四品。”
“那……这位从京都来的孔指挥,一定厉害得紧吧?毕竟和头儿你是同一条修炼体系的。”李丰衣适时感慨。
“那当然!”陆红衣小巧的下巴微微一扬,羊脂白玉般的脸颊上满是理所当然,“心道四品的能力是‘言灵’,言语自带力量,轻易就能让人信服,甚至......能把说出口的话,变成现实!”
“言出法随!”李丰衣低声呼道,“头儿你以后要是到了这个境界,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陆红衣的小脸“腾”地飞上两朵红云,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也…也没那么神啦,限制还是有的……”
似乎觉得在小弟面前露怯有损威信,她立刻又挺直腰板,快速补充道:
“不过嘛,用来审问犯人特别好使!修为不够、定力差点的,在四品心道修士面前,连谎都撒不出来!就算是品级高一些的,一个不留神,也会不自觉的说实话!”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又仿佛是某种巧合,大厅中央的舞姬正好跳完一曲,丝竹声也在这时停了下来。
隔壁桌,布政使司一位官员随口向身旁愁眉不展的按察佥事傅远搭了句话:“傅佥事,看您面色凝重,可是近日公务太过操劳?”
这本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官场寒暄。
傅远本想顺着话茬,表示自己为查账殚精竭虑。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发泄诉苦:
“操劳?!何止是操劳!是快被逼疯了!
臬台那边天天盯着我,抚台这边又跟催命一样!
这案子就不是人干的,查深了得罪人,查浅了百姓要骂娘!
我容易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