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官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愣住了,刚想张口惊呼,却被身后的同伴‘无意’中绊了一下,身体向前一个踉跄。
男子眼神冰冷,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反手又是一记横劈,柴刀深深嵌入第二名官差的脖颈。
“噗!”这官差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扑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黄土。
最后那名官差怪叫一声,转身就朝着村外逃窜,一边跑一边大喊:“你们沁水村的人竟敢杀害官差,形同造反!等着!我这就回去禀告县太爷,发兵过来,诛你们九族!”
男子提着滴血的柴刀,朝着村民怒吼:“乡亲们,不能让他跑了!放他回去报信,我们全村都要遭殃!拦住他!”
周围的村民们虽然对官差恨之入骨,但长久以来被欺压形成的奴性和对官府的本能恐惧,让他们犹犹豫豫,不敢上前阻拦,眼睁睁看着那官差冲向村口。
那官差跑到村口,回头恶狠狠地嘶喊:“一人造反,全村连坐!你们沁水村的人,都是叛逆!等着朝廷大军过来,把你们统统杀光,一个都别想活!!”
这话敲在了每个村民的心头,人群一下子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骚乱。
“完了!完了!杀官差,这是大罪啊!”
“村长!村长!我们该怎么办啊!!”
村民们纷纷看向村里颇有威望的村长。
村长颤巍巍地指着老田,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老田,你怎么敢杀官差啊!你这是要把我们全村人都害死啊!!”
老田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污,神色异常平静:“村长,我家里就只剩不到一个月的口粮了,今天要是被他们搜走,我的婆娘和三个孩子就得饿死。既然横竖都是死,我干嘛还要怕他们?!”
“可…可是…”老村长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
“可是什么!”老田厉声打断他,扫向周围一张张惶恐无助的脸,“大伙儿心里掂量一下,看看自己家里还有多少存粮!有几家能扛到明年收成?!”
“他们这群‘蓝蚱子’,”他用了乡下人对官差的蔑称,意思是穿着蓝色公服的官差,像蚂蚱群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三天两头就来收税,名头还五花八门,老子都没听过!”
他指向还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跛脚汉子:“富贵家最后那点救命粮没了,他们一家能撑几天?老方被打成那样,一两个月都干不了重活,他们一家七口谁来养?!
今天可能是富贵家,是老方家,明天呢?后天呢?下个月呢?谁能保证自己家不会是下一个?!”
他嘶吼着:“乡亲们!我们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人群中,有人被他的话触动,红着眼睛颤声问道:“老田…那…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老田斩钉截铁地吼道:“官府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反了他娘的!”
“造反?怎么造反?”老村长声音发颤,“官兵一来,我们这些拿锄头的,怎么跟拿刀的斗?那是要杀头的啊!”
“村长!”老田指着官差逃跑的方向,“刚才逃跑的那个官差,已经回去报信了!用不了多久,朝廷的军队就会开过来,把我们沁水村杀得鸡犬不留!我们现在还有选择吗?!”
村民们一个个面无人色,彻底没了主意,场面更加纷乱。
老田用力拍了拍手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朗声道:“乡亲们!听我说!我听到消息,隔壁县有个姓李的将军,已经带着好些活不下去的穷苦兄弟反了!
他们杀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老财和狗官,把他们的土地和粮食,都分给了像我们这样的穷苦百姓!”
他顿了顿,在村民们逐渐亮起的目光注视下,挥舞着带血的柴刀:“朝廷的军队马上就要来了,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只要我们跑去投靠李将军,就能活下来,不光能活下来,赵将军说了,打下的土地,全部分给我们自己种,分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地!”
“自己的地……”这几个字,如同拥有魔力,瞬间点燃了村民眼中压抑已久的火焰。
“反了!他娘的,反了!”
人群中,一两个血性汉子最先受不了,扬起拳头,嘶声吼道。
老田也高高扬起紧握的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李丰衣准备好的口号:“打土豪!分田地!”
这六个字,如同一点火星落入滚油,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和求生欲瞬间被引爆。
越来越多的村民扬起手中的锄头、镰刀,跟着声嘶力竭地呐喊起来:
“打土豪,分田地!”
“打土豪,分田地!!”
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冲破了往日的恐惧与麻木,在这小小的沁水村上空回荡不息。
逃离村子的那名官差,站在村外一棵树的枝桠,望着村子这幕,嘴角弯起。
同样的场景,在宁远府各处不断上演。
一支支打着“李将军”旗号的起义军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攻打县城,开仓放粮,斩杀恶霸酷吏。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附近驻防的朝廷守备军队,竟未能像往常一样迅速将这些分散的起义火苗扑灭。
几股较大的起义军趁机冲破阻截,成功会师,形成了一支人数高达五千的队伍。
他们势如破竹,相继攻陷了地理位置特殊的红水县、麻水县和合浦县。
这三县呈品字形分布,一面环山,一面临水,可互为犄角之势。
最重要的是,这里距离宁远府城仅有三百余里,如同在宁远府的心腹地带插下了一颗钉子。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开。
远在金流江前线的福康安闻讯,当机立断,从金流江防线硬生生抽出了五千精锐八柱兵,交由驻防巴蜀的八柱军副都统赫摄里·廖屏率领,火速回援。
同时,他派遣另一位副都统钮祜禄·廖疾,持其元帅令牌,赶往宁远城,负责召集周边所有可调动的守备军队,与赫摄里·廖屏的精锐形成夹击之势,意图一举剿灭盘踞在三县的起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