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玄天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寂的池塘。
没有解释,没有商量,只有命令。
冰冷的命令。
瘫软在地的老村长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化为决断。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周围那些还处在呆滞中的镇民嘶吼。
“都听到了吗!还愣着干什么!”
“想活命的,都去玄天家!快!”
老人的声音,像一根鞭子,抽醒了众人。
“走!快走!”
“去东方家!”
人群轰然散开,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人们冲回家中,拉扯着还在熟睡的妻儿,胡乱抓起一些细软,哭喊着,尖叫着,朝着镇子东头那座破旧的小院涌去。
整个万宝镇,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混乱。
东方玄天没有动。
他站在血泊与焦尸之间,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能听到女人的哭泣,能听到孩童的惊叫,能听到门板被撞开的巨响。
他的心,没有半点波澜。
慈悲,救不了任何人。
只有恐惧,才能催生出效率。
就在大部分镇民都开始疯狂奔逃时,一道粗壮的身影,却逆着人流,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来人是镇上的铁匠,王大锤。
他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身腱子肉古铜发亮,手中还提着一把他赖以为生的锻造铁锤。
“都给我站住!”
王大锤一声暴喝,声如洪钟,竟暂时压下了混乱的声浪。
他走到东方玄天面前,隔着三步距离站定,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东方玄天!”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到你家集合?你家那破院子,能装下全镇几百口人吗?”
“三百悍匪!还有一个筑基境的匪首!你让我们去你家,是想把我们圈起来,当你的挡箭牌,好让你一个人逃命吗!”
他的话,尖锐而刻薄。
瞬间,那些正在奔跑的镇民,脚步都慢了下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滋生。
是啊,那小院子能干什么?
面对三百悍匪,那薄薄的院墙,跟纸糊的有什么区别?
“王铁匠说得对!”
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也跟着喊道,“他杀了黑风寨的人,凭什么要我们全镇给他陪葬!”
“我们现在跑,说不定还能跑掉几个!都聚在一起,那是等死!”
“对!跑!往山里跑!”
人心,开始动摇。
几个本就自私的镇民,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与黑风寨相反的后山方向冲去。
东方玄天看着王大锤,眼神依旧平静。
“我再说一遍。”
“去我家,有活路。”
“留在这里,或者逃跑,只有死路。”
王大锤被他那漠然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吼道:“放屁!你以为你是谁?神仙吗?你说有活路就有活路?”
他举起手中的铁锤,指向东方玄天。
“我不管你用了什么妖法杀了那些悍匪!但想拿我们全镇人的命给你垫背,我王大锤第一个不答应!”
“大家别信他的!他就是个扫把星!他爹娘失踪,现在又给我们惹来灭顶之灾!跟他在一起,准没好事!”
“没错!他是灾星!”
“我们不跟你去送死!”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看向东方玄天的眼神,从敬畏,变成了怀疑和敌视。
东方玄天笑了。
笑意很淡,却冷得像冰。
“看来,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动了。
身影一晃,从原地消失。
王大锤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形容的危机感笼罩全身!
他想举起铁锤抵挡,可他的动作,在对方的速度面前,慢得像蜗牛。
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手看上去白皙修长,没有半点力量感。
王大锤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山压住了,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动弹不得。
“你……”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东方玄天按着他的肩膀,带着他,一步步走到了镇口那尊半人高的石狮子前。
这石狮子由坚硬的青岗岩雕刻而成,是李家当年立下的,象征着权势。
“看好了。”
东方玄天淡淡地说道。
他松开王大锤,然后,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拳。
没有雷光。
没有音爆。
就是那么平平无奇的一拳,轻轻地印在了石狮子的头部。
“砰。”
一声轻响,像是敲在了一块闷木上。
石狮子,纹丝不动。
王大锤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怎么?没力气了?想用这个吓唬……”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东方玄天收回了拳头。
而那尊坚硬无比的石狮子,从拳头接触的地方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裂纹如同蛛网,在零点一秒内,蔓延至石狮子的全身!
“咔嚓……咔嚓咔嚓……”
下一瞬。
“轰!”
整尊石狮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毫无征兆地,化作了一堆齑粉!
不是碎裂,不是崩塌。
是彻彻底底的,化作了漫天飞扬的石粉!
一阵夜风吹过,石粉飘散,原地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基座。
整个世界,安静了。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基座,又惊恐地看向那只普普通通的拳头。
这……这是人能拥有的力量?
王大锤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刚刚,竟然想用锤子去砸这样一只拳头?
东方玄天转过身,重新看向他。
“现在,你还要质疑我的话吗?”
“我……我……”王大锤“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手中的铁锤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错了!玄天大人!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求您饶我一命!”
东方玄天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之前跟着起哄的镇民。
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部跪了下来,身体抖如筛糠。
“我给过你们机会。”
东方玄天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机会,只有一次。”
他抬起手,屈指一弹。
嗤!
一道凌厉的劲风,破空而去。
那个最先跳出来煽动众人的尖嘴猴腮的男人,眉心处,多了一个血洞。
他脸上的惊恐凝固,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杀人了!
他又杀人了!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所有人都把头埋得更低了。
东方玄天走到那几个企图逃跑的镇民面前。
那几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瘫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说过,逃跑,是死路。”
他抬起脚,没有丝毫犹豫,一脚一个,将他们的头颅尽数踩爆。
鲜血和脑浆,溅了一地。
浓郁的血腥味,再次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走回王大锤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王大锤浑身一僵,磕头磕得更响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愿为大人做牛做马!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东方玄天缓缓道,“可以。”
王大锤眼中迸发出一丝希望。
“去,把所有能动的男人都组织起来。”
“半刻钟内,我要在镇口,看到一道用石头和木料堆成的,一人高的路障。”
“做不到,你就用自己的尸体来填。”
王大锤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对着人群嘶吼。
“都他娘的别跪着了!想活命的,都给老子动起来!拆房子!搬石头!快!”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镇民们疯了一样行动起来。
拆门板,撬地砖,搬运石磨……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东方玄天不再理会这里的闹剧,转身,朝着自家小院走去。
他推开院门。
东方灵儿正焦急地等在门后,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哥!”
“没事了。”东方玄天对她笑了笑,“你先去地窖里躲着,那里最安全。”
“哥,你……”
“别担心,有哥在。”
他安抚好妹妹,让她躲进了院子角落里那个存放杂物的地窖。
随后,他走到院子中央。
他看着这个不大的院子,眼神变得深邃。
他要在这里,布置一个陷阱。
一个足以埋葬三百悍匪,甚至,能威胁到筑基境的陷阱!
他从怀中,拿出了那枚从李家府库得到的,黑风寨二当家的令牌。
他心念一动,沟通了胸口的鸿蒙造化鼎。
“提纯!”
令牌瞬间消失,进入鼎中。
一股远比提纯丹药剧烈十倍的消耗感传来,他的气血和灵力被疯狂抽取。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
鼎内,那块坚硬的黑色铁牌,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解、碾碎、重组!
无数黑色的杂质被剥离。
剩下的,是一团拳头大小,闪烁着刺目银光的金属液体。
“百炼精金!”
东方玄天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这才是令牌真正的材质!
他没有停下,将包裹里那些从李家搜刮来的兵器、铁器,全部投入鼎中。
一柄柄凡铁兵器,在鼎内化作铁水,经过提纯,变成一团团精纯的钢液。
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感,开始操控这些金属液体。
在他的意念下,那些钢液如同有了生命,开始拉伸、变形、组合。
一根根只有牛毛粗细,却坚韧无比的金属丝,被迅速制造出来。
他将这些金属丝,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布置在院墙、屋顶、以及地面之下。
最后,他将那团最珍贵的百炼精金,分成了数十份,嵌入了这些金属丝的节点之中。
一个简陋,却致命的杀阵雏形,渐渐成型。
就在他布下最后一根金属丝时,他的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消耗太大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
半个时辰,即将过去。
镇民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了院外,黑压压的一片,鸦雀无声。
镇口的方向,一道简陋的石墙也已经堆砌完毕。
万事俱备。
他抬起头,望向闹牛山的方向。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片扬起的尘土,如同黄色的巨龙,正在夜色下,朝着万宝镇,急速逼近。
敌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