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消散，可云逸胸口的那道裂口仍闪烁着，青玉铃上的血字也未褪去。众人盯着这些怪事，心里直犯怵，总觉得这份安静透着不对劲，恰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他刚一伸手，指尖陡然一凉，仿佛被冰针扎了一下，猛地缩了回来。灵悦站在一旁，剑穗晃动几下，可铃声却沉闷异常，不像平日里那般清亮，好似被人捂住了嘴。
药王谷圣女眉头一皱，夹着银针朝铃面点去。针尖刚一触碰，整根针便剧烈抖动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眨眼间，针上爬满密密麻麻的符文，排成九宫格，中间两个字是“虚渊”。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银针“啪”的一声断了，断口处冒出一缕黑烟，转眼就消失不见。
“这铃……”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器物，而是阵眼。”
云逸瞳孔一缩，一把抓住灵悦的手腕。她的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手指发青，寒气正顺着胳膊往上蔓延。他立刻催动圣体灵力，一道金蓝交织的光芒钻进她体内，勉强压制住那股阴寒之气。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摸上铃铛，指尖顺着“契”字划过去——心口的那道印子突然发烫，两处符文隐隐产生共振。
“魂契苏醒了。”他说道，“它认她为主了。”
墨玄蹲在旁边，晃了晃空酒葫芦，随手掰了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九宫格。“要是传送阵，就得有能量启动。”他从袖中抓出一把灰绿色的粉末，指尖一弹，毒雾缠绕上铃身。
铃铛轻轻颤动一下，九宫格亮起幽蓝色的光，刚闪了一下，铃铛突然自己响了三声，清越的声响中带着一丝怪异。空中荡开一圈波纹，脚下裂开一条细缝。
“不对！”墨玄跳开，“它在抽取她的魂魄！”
云逸一把将灵悦拽到身后，双色金丹猛烈转动，灵力如潮水般封住铃身。符文暗淡下去，裂缝也慢慢合上。他喘了口气，低声说道：“外力起不了作用。得……依靠魂契共鸣。”
灵悦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全靠他撑着。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离开。
她抬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眼神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要是这是一场劫难，我陪你一起闯。”说完，指尖贴上铃面，缓缓注入灵力。
云逸没有阻拦。
她咬破手指，血滴落在铃上。
铃铛“轰”的一声炸出青光，九宫格凝为实体，中间裂开一个旋涡，两人瞬间被卷了进去，原地只剩下几片落叶打着旋儿。
眼前一片灰白，没有天也没有地，脚下飘着碎书页和断剑的影子。有的纸上字迹模糊，还能勉强看出“圣体”“灭天”几个字。云逸立刻撑开圣体符文，金蓝色的光芒像伞一样将两人罩住，挡住四周游荡的黑雾。
“它在吸我。”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有人……在读取我的记忆。”
云逸低头，发现一页残卷上的字，正随着灵悦的呼吸时明时暗。他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纸，一道剑气迎面劈来！
他猛地向后仰去，剑气擦着鼻子飞过，空中留下一道焦痕。抬头一看，哑奴的残魂浮在半空，竹简化作长剑，直指他的咽喉。
“此地，不容窃道者。”声音如同旧书翻页，干涩而冰冷，“《圣体灭天诀》残章，岂是你能窥视的？”
云逸没有动弹，手背上擦伤的血珠滴落，正好落在那页纸上。血没有散开，反而与残字融合在一起，浮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守”字，笔画不规整，却透着一股狠劲。
哑奴的剑尖颤抖了一下。
“我不是来抢夺的。”云逸慢慢站直身子，“我是来……补全它的人。”
“补全？”哑奴冷笑一声，“三百年前我守护书的残魂，就一直在等待一个传人。可你——”剑尖一转，直指他的心口，“凡躯逆天，以血祭阵，用契换命。你这是偷窃，是越界！”
“那你告诉我。”云逸抬起手，掌心一道金纹浮现，“你不让我守护，谁来守护？你不让我战斗，谁来承担？你不让我活下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灵悦苍白的脸庞，“她，谁来保护？”
哑奴沉默了。
剑尖缓缓垂下。
下一瞬，寒光再次闪过，竹简剑劈头斩下！剑气如瀑布般轰然砸落。云逸牙关紧咬，灵力撑起屏障，死死护住身后的灵悦。冲击炸开刺目的光浪，他膝盖一弯，硬生生地撑住没有后退。
哑奴没有停歇，第二剑再次斩下！剑气如猛兽咆哮。圣体符文剧烈震荡，屏障出现细纹，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地上。
第三剑，如闪电般劈向胸口！千钧一发之际，云逸左手猛拍地面，以血为引，那个残缺的“守”字从地里浮起，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和心口的印记产生共振，竟生生扛住了剑气。
哑奴收剑。
灰白空间微微震动，远处浮现出一道石门的虚影，上面刻着半句诀：“……以身为盾，以魂为引，守尽苍生，方得灭天。”
云逸踉跄一步，扶住灵悦。她的体温在下降，呼吸越来越微弱。“得赶紧走。”他说，“她撑不住了。”
哑奴低头看着那页染血的纸，喉头动了动。“铃铛连接的，不止一处虚渊。”他终于开口说道，“这阵名为‘命魂所系，非召而至’。三百年前我设下此阵，就是为了等待一个能与魂契产生共鸣的人。”
“你是说……”云逸心头一震，“还能再次开启？”
“可以。”哑奴抬眼，“但每开启一次，就会抽取一次魂魄。她快要到极限了。”
她伸手，指尖抚摸着琴内壁。半行小字浮现出来：“以身为引，命途归一。”她念了出来，嘴角竟露出了笑容。
“正好。”她说，“它认我为主，那就让我来召唤。”
不等云逸做出反应，她划破手指，血滴落在铃面上。青玉铃剧烈震颤，九宫格再次出现，脚下的旋涡缓缓张开。
云逸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你说过，这铃，只为你而响。”她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光芒，“可现在，也该为我响一次了。”
铃声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三声，而是九声，一声比一声猛烈，震得虚空裂纹疯狂生长。旋涡急剧扩大，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两人往里拽。
云逸死死扣住她，双色金丹疯狂转动，试图稳住身形。可那股力量太过强大，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门虚影崩塌，残诀碎片如雪花般飞散。
就在他们即将被吞没的刹那，云逸左耳的朱砂痣突然发烫，金纹一闪，与铃铛的震动完全契合。
灰白的尽头，一道模糊的剑影浮现，剑尖直指旋涡中心。
灵悦的血顺着铃往下滴落，在空中拉出一道红线。
云逸的指尖，开始发麻。